倒是傅清尘先行礼,“晚辈聂卿言见过前辈。”
缚心慵懒地睁开眼睛,睨着面前的人,“你就是皇帝?”
“正是。”
缚心笑了笑,“长得倒还可以,就是不晓得这副壳子里有多少真材实料。”
身后的贴身侍卫大喝一声,“大胆!”
傅清尘沉住气,对身后的人道:“退下。”
躺在藤椅上的人放下茶盏,道:“到了我这,就是我最大,要想平平安安出去,就得要守我的规矩。”
“晚辈失礼,还请前辈莫要计较。”
“哼。”缚心不屑一哼,“你对我低声下气无非是有事求我,你心里几分真心,我还看不出来?”
傅清尘脸色一僵,沉吟半响道:“晚辈确实想求前辈救一个人,还望前辈随我回京一趟。”
“老夫研制毒药几十年,害人倒是无数,从来不曾救过人,你要我救人,就等于破了我的规矩。”
傅清尘硬着头皮道:“还望前辈破例一次。”
缚心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良久不开声。傅清尘提醒一句,“前辈。”
缚心用意义不明的眼神看着他,“要我破例也不是不可,但我有个规矩,只看你愿不愿意。”
傅清尘抱了抱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前辈请说。”
“在我面前跪下,磕头九千九百九十九个。”
傅清尘怔愣半响,缚心幽幽道:“若是做不到,沿着原路返回便是,老夫就不送了。”
傅清尘垂着头,紧握的拳将手心掐出了深深的印记。身后的贴身侍卫上前道:“皇上,你乃万金之躯,此事万万不可答应!”
傅清尘低声喝道:“退下。”
贴身侍卫当即下跪,“皇上,要跪也是微臣来跪,微臣愿代皇上!”
“老夫可是说好了,找人顶替的无效。”
傅清尘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起来。”
贴身侍卫从地上起来,迫切道:“皇上,他无十足十的把握救侯爷,若是……”
“咳咳。”缚心捂着嘴干咳几声,“这位说的极对,老夫也不是神仙,害人还有十足十的把握,救人恐怕就只有一成的把握。”
这世上毒王阙灵能解百毒,如今只有眼前的这位能得他真传。
傅清尘正色道:“待我磕足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头,还请前辈兑现承诺。”
“那是当然,老夫说过的话从来都会兑现。”
“皇上!”
傅清尘从贴身侍卫面前走过,道:“这是私事,与身份无关。”
说罢,他解开绣有龙纹的外袍随手一扔,穿着白色中单在缚心面前跪下。随行的几名侍卫脸色变成蜡黄,个个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但碍于阻止不了只得转身背对着他,不敢直视。
傅清尘目光坚定,俯身低头的动作连贯而快速,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没有一刻停歇。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他马不停滴地足足磕了两个多时辰。
缚心躺在藤椅上,闭上眼睛早已经睡着。
两个多时辰后,傅清尘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满头大汗,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毫无聚焦,忘了去数到底是第几个,只知道俯身低头俯身低头。
贴身侍卫赶忙上前拉住他,心疼道:“皇上,已经够了。”
藤椅上的人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道:“磕完了?”
傅清尘精疲力尽,已然接近虚脱,他眼神溃散地看着他,嗓音低沉,“是,正好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还请前辈兑现诺言。”
缚心伸着懒腰再打一个呵欠,从藤椅上起来,捶了捶老腰,“躺了大半天,腰酸得很。”
正要往屋里走,侍卫用剑拦住,“别忘了你的诺言。”
“老夫进去收拾收拾用得上的东西,要不然,如何救人?”
傅清尘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笑,就像是一个在黑暗里绕了一圈的人,重见了光明。
又过十日,回到京城。
缚心看过纳兰瑾枢后,当即便诊断出他是因为练九曲神功服用了一种能打通全身经脉的丹药而中的毒。
“此毒并非不能解,只是解毒过程要长些,少则几年,多则十几甚至几十年。”
傅清尘站在原地不动,道:“只要能救,等多少年都行。”
“那好,这些日老夫要准备准备,你看住他,万不能让他醒过来,否则极有可能丧命。”
傅清尘拱了拱手,“有劳前辈。”
解毒工序倒是不复杂,用银针将他全身经脉封住,调好一桶解毒药汁,将人浸泡在药汁里。这药汁能慢慢渗入经脉解毒,但过程十分缓慢。药汁冬天四天一换,夏日两天一换,否则就会变质失效。
换药汁一事,皆是傅清尘亲自动手。
政务再忙,他也风雨不动地每日往聚雅宫跑。房里摆了许多花,都是紫色的。纳兰瑾枢喜欢紫色的鸢尾花,现下过了鸢尾的花季,只得用别的紫色花朵代替。
御花园里的花一年四季常开,但几乎鲜有见到紫色的花,只因为紫色的花还是花骨朵时就被采走了。
傅清尘来到聚雅宫,清闲时为他梳理头发,政务繁忙时便在一旁的案上批奏章。
转眼半年,浴桶里的人不曾睁开过眼睛,御花园的鸢尾花倒是开得鲜艳。摘来的鸢尾花不到一天就会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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