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四周陷入了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再也看不到怀里人的模样。
所谓的绝望并非是深陷无尽的黑暗,而是拼了全力却无法留住自己最重要的人。
所谓的撕心裂肺并非是遇到不顺心的事,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开,从此再不相见。
所谓的爱情并非只是遇到一个令自己脸红心跳的人,而是当你发现爱上一个人时,离开他你无法存活。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很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黑暗里,响起了细微的呢喃声,倾耳细听,才听得到,他在念着:陌霜陌霜,陌上霜,似雪非雪,冰凉入骨,清透无暇……
“殿下!公子!殿下!公子……”
不远处传来冬灵和侍卫的声音,穆锦与陌霜迟迟未归,他们便乘着画舫出来寻。
画舫上打着七八盏灯笼,越来越近,昏黄的光将那一叶扁舟上的两个身影照得模糊。冬灵首先发现,“在那!公子和殿下在那!”
船夫把摇着船桨,侧着船身渐渐靠近,穆锦丝毫不动,像是并未察觉有船靠近。
冬灵喊道:“殿下!”
穆锦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的画舫,借着那微弱的光,他垂下头看着怀里的人,轻轻地抚着他的脸颊,“天黑了,我们回去。”
只是再无人回应他。一个侍卫下了来,将小船和画舫拼接在一起。
穆锦抱着他缓缓站起,一步一步地走到船头,上了画舫。冬灵凑过来,看着他怀里的陌霜,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公子他,怎么了?”
穆锦低哑的嗓音道:“他睡着了,你莫吵醒他。”
冬灵鼻尖一酸,赶忙捂住嘴,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一个侍卫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
冬灵将脸脉在侍卫的肩窝,抽泣道:“公子,公子他走了。”
穆锦将陌霜带回了客栈,将他放在榻上,扯过被子替他盖上,手指理了理他的鬓发。而后,自己也上了榻,躺在陌霜的身旁。就像平日里一样,他们同榻而眠,共用一方软枕,同盖一张锦被。
似乎什么也不曾改变,但其实,一切都改变了。
房里的烛火一夜不熄,穆锦的双眼一夜未合,他静静地看着他,视线里再容不下别的事物,手握住陌霜冰凉的手。
次日一早,晨曦乍现,一夜未睡的穆锦起身,为他擦了擦脸和手,为他顺了顺鬓发,再俯身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
他轻声说:“今日天气也很好,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脸色安详的男子纹丝不动。
昨日穆锦的一名侍卫连夜赶去了凌云山,去请凌云观道长李琛。
李琛策马匆匆忙忙赶来时,还未到正午。
冬灵抹着红肿的眼睛,哭腔道:“殿下带着公子去了听雨湖。”
一行人立即赶到听雨湖。
听雨湖畔是一片嫩绿的草地,草地上整整齐齐地生长着一排绿柳,草是绿的,柳是绿的,水也是绿的,将那一紫一白的身影称得十分显眼。
穆锦坐在湖畔的柳树下,怀里抱着已无气息的白衣男子,似乎这辈子都不会放开。
李琛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心疼地看着没了气息的陌霜,眼眶中积了些晶莹的泪水。他动了动唇瓣,沉声道:“殿下,让他入土为安罢。”
穆锦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不答。
“你这样,他无法安息。”
穆锦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抬手抚了抚他的眉,依旧不语。
墓址是李琛选的,就在离听雨湖不远的山丘上。
李琛说:“他少有离开凌云山,七年前,我第一次带他下山,路过此地,那时,听雨湖的荷花开得正好。”
陌霜也说过,喜欢听雨湖的荷花。
所以,墓址就选在能看到荷花的地方。
穆锦将他轻轻放进桧木棺里,抚了抚他的脸颊。陌霜静静躺在棺里,神色依旧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腹间。李琛将棺盖缓缓合上,穆锦不眨眼地看着那张安详的脸。
棺盖合上,就再也看不到。耳边传来咚咚的钉棺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打在桧木的棺木上。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黑色的木棺缓缓嵌入事先挖好的土坑。李琛蹲□,往黑色木棺上撒了第一把土。撒在木棺上的泥土越积越多,过了一会儿就完全将木棺掩埋。
这世上再无人能一睹那名绝世男子的容颜,能看到的只有这一座坟墓。
此时,从天上飞来一大群白色的蝴蝶,蝴蝶绕着坟墓飞舞盘旋,时高时低,久久不离开。坟墓上缓缓长出绿草野花,花是指甲盖大小的野花,颜色是纯白的,不带一点瑕疵。
青草白花覆盖了整一座坟墓,白色的蝴蝶最后合成了一只,飞到穆锦的面前,在他身边盘旋。
穆锦看着那只白色的蝴蝶,微微抬起手,白色蝴蝶便停在了他的手上。
是你吗?
陌霜……
从那日起,听雨湖附近的山丘上,多出了一间简陋的房子,由上百条竹子搭成,一间寝房,一间厅房。
寝房外,是一座长满绿草,期间点缀白色野花的坟墓。
竹房里住着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他每日打扫屋外的坟墓,每日添一柱香,从未断过。
一月后,皇帝下了圣旨,传召太子穆锦速速回京,他却执意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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