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胡来对着董知遇说完，便自顾自去翻阅祖上留下得医书了。
    董知遇忙朝陈之锦那里走去。
    “我陪你吧。”顾成恩紧跟着她的步伐。
    “不用了。”董知遇头也没有回。
    顾成恩生生停下脚步，不再向前一步。
    顾成恩轻轻说了一句好，可惜她忙着进去，根本没有听到。
    “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董知遇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陈之锦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的。”
    董知遇沉默了一下，嘴唇张了几次，可到嘴的话她却问不出口。
    “我都记起来了，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忘记了。”陈之锦见她这种神情，心里明白她的想法。
    董知遇咬唇，似乎不会感觉到痛一样，用力有些发狠。
    “你不用自责，相反，是我亏欠你良多。”陈之锦红着眼睛看着她。
    “为什么不同我说，你认为值得吗？像我这样的命，何苦误你的生活？”陈之锦心里凄苦，她最开始回来的初衷不过是为了回来看看董知遇，了解这些年她的生活。
    再逃离程晟的控制。
    可偏巧她一样都没有做到，她放不下程晟不说，原来董知遇所有的痛苦全是她带来的。
    董知遇为了她，生生断送她的大好前途，可董知遇也不过就是个单亲家庭的女孩子。
    在生活里，哪有人愿意为了口头上的友情去舍弃自己最大的利益。
    可董知遇做到了，而陈之锦却从来都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什么叫值得，什么又叫不值得？”董知遇声音空洞地像没有灵魂，：“没有钱可以再赚，可是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之锦眼眶像火一样烧得发热，：“知遇，你不要怪顾成恩了。”
    董知遇低下头，不吭声。
    “我知道，你一定怪他让人带我去订婚现场，可是你看，我没有你们像的那样脆弱，我不会被吓死的。”陈之锦收紧握着她手的手，：“如果我不能善终的话，起码你也要幸福。”
    董知遇呼吸变得沉重，眼神飘忽，：“什么叫不得善终？胡来是不是没有说实话，是不是？”
    董知遇说完睁着眼睛跟她对视，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她面上任何唯一的表情。
    “怎么会？医生最有道德了，我只是担心而已。”陈之锦脸上绽放出微笑。
    “你要吓死我呀！”董知遇一把抱住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什么都不要想了，什么都不要管了，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你要吃什么，我做什么。”
    陈之锦被她勒得胸口沉闷，可耳边传来董知遇压抑的哭声，她就没有办法推开董知遇。
    时间不多了，能多抱抱就多抱抱吧。
    “我要吃你亲手做的鸽子汤。”陈之锦趴在她肩头，任性的样子像个孩子。
    董知遇点点头，准备去炖汤。
    “知遇，你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什么吗？”陈之锦突然出生叫住她。
    董知遇回头认真地想了想，：“哪一天？”
    陈之锦微微一笑，：“每一天。”
    董知遇见她取笑自己，也宠溺地笑了笑，转身出了房间。
    其实，她话里的意思是那一天程晟带胡来来的那一天，她对董知遇说：不要因为自己，而牵连你。
    董知遇跟胡来打了招呼就去菜场买菜了。
    胡来书正好拿倒了，他心里有事。
    陈之锦怎么会想喝鸽子汤，她如今这样的身体根本就不会有食欲，更何况那种油腻的汤。
    所以，董知遇天真地相信了，而胡来却是不相信的。
    望了望还站在客厅的木偶人，胡来叹了口气，：“你进去吧。”
    顾成恩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拧开了门把手。
    里面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床单也是医院通用的白色。
    顾成恩对医院的印象不好，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胡来让你来的吧。”陈之锦现在已经靠在床头冷静地看着他。
    顾成恩点点头，陈之锦朝外面看了看，原来她的心思还是没有瞒过胡来。
    不过幸好，胡来没有揭穿自己。
    “这似乎是我们多年来，第一次正式见面。”陈之锦看了他并没有多少变化的五官，一瞬间却恍如隔世。
    顾成恩记忆中她是青春有活力的，如今看着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也有些不好受。
    “对不起。”顾成恩不喜欢道歉，但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道歉。
    无论出发点是为了谁，他伤害了她，这是事实。
    “没关系。”陈之锦觉得自从自己知道真相以后，似乎一切都变得很渺小。
    恨意也变得淡了，爱意也是如此，都一点点被自己消磨殆尽了。
    “我觉得你会想和我谈一谈的。”陈之锦说话有些费力，所以她需要停顿一下，刚刚那场痛哭已经耗去她太多力气。
    “你的意思是？”顾成恩看的来她现在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要不你先休息，晚一点我再来？”
    陈之锦用力摇摇头，：“做一个合格的商人的第一步就是珍惜时间，对吧？”
    顾成恩一愣，然后点点头。
    “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陈之锦呼吸声沉重，她知道自己必须要速战速决。
    顾成恩沉默。
    “我知道你一定会有举动的，你是那样爱知遇，你不会让她白白被欺负的。”陈之锦直接拿出自己的想法，同他直说。
    “是，不过你不能再参入其中了，你身体……”顾成恩固然知道自己手里的证据加上陈之锦本人，起诉的胜算会大一些。
    可是，这样的话等同于毁了陈之锦。
    一旦她出庭，她身体状况且不论，到时候绝对会遭受别人的非议。
    她是个女孩子，将来还要嫁人的。
    “如果我不去，你还需要多久，等程晟同她完婚，你才有足够的把握一举击倒她？”陈之锦说。
    顾成恩没有想到，她能够预料的这样清楚，的确他还需要时间。
    因为如果做不到一击致命的花只会激怒对方，让对方有了翻身的可乘之机。
    这一向不是顾成恩的作风。只有确定的把握，他才会去做这件事。
    可程晟如今又同高欣婧纠缠在一起，让他原本的计划乱了套。
    董知遇也选择站在程晟那边。
    这让顾成恩更加举步维艰。
    “我知道你的为难，可是，我情愿我出庭，也不愿意他娶了她。”陈之锦还记得刚刚胡来同自己说的那一句话。
    不过五年的生命。
    上天注定，她陪不了他，她还有双亲在国外。
    如果她的离开，能给众人换一个最好的结局，为什么她不能去做？
    顾成恩表情有些松动，可是他知道，陈之锦对于程晟来说，意味着什么，对董知遇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一旦这件事处理不好，他不仅仅会失去一个副总，还有他来之不易的爱情。
    “我知道这跟为难你，可是，你知道的，这是最好的办法，对不对？”
    陈之锦抽了手上的输液管，不管手上的鲜血，起身跪下地上，：“算起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一次，就算我是道德绑架也好，是威胁逼迫也罢，我求你了。”
    顾成恩自然不能让他跪下来，直接伸出手扶住她，：“你是不是瞒了大家什么？”
    陈之锦被他盯着不自觉低下头，：“我以为我会很顺利地瞒了你们所有人，却原来还是瞒不过你。”
    顾成恩沉默，这是他的直觉。
    “是的，我活不久了，保不齐那天就病发，突然挂了。”陈之锦坐在床上，轻轻晃动自己的双腿，仿佛在说着无关自己的别人的生死。
    顾成恩隐约记得她比董知遇还小一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马上就要新年了，真好。”外面不知道谁放了几个烟花，灿烂夺目的样子吸引了陈之锦的目光。
    “所以你愿意答应我吗？”陈之锦笑着看着顾成恩。
    顾成恩看了一眼烟花消散后留下来的烟雾。
    “好。”
    外面的胡来此时正心烦意乱，一向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他，现在地上躺着几本被翻乱的医书。
    他还在书柜上翻找，一本又一本带着岁月痕迹的泛黄医书被他甩在了地上。
    一边丢，一边嘴里还振振有词，：“不是这本，不是这本。”
    董知遇推开门，就看见地上躺着七七八八的书。
    “你这是怎么了？”董知遇将买好的食材放在旁边。
    “不是这本，不是这本。”胡来似乎因为太过投入，并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来，仍旧机械地重复着一句话。
    “算了。”董知遇他那一口气，提着食材就往旁边的小厨房走去。
    临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客厅，顾成恩正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报纸。
    董知遇紧绷的心弦，这才慢慢放下。
    天知道她一路紧赶慢赶，就是为了快一点回来。
    她心里担心，却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可她却离得太远，并没有看清楚其实这个时候顾成恩手上的报纸也拿反了。
    心里有事的不只是董知遇一个，还有顾成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