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都凉了,你好了没?”柳长泽不耐烦道,若不是他腿伤怕摔了,自己缘何来问这一遭。
里头传出水声,那人像似刚刚从水里爬出来,室内灯火明亮,勾勒出姣好的身姿,柳长泽偏开了视线。
偏生的沈是不知死活的贴上了门窗,嗓音还有水汽氤氲过的朦胧感,“侯爷,我……我没带衣物……”
好你个沈是!
柳长泽冷声道:“你还真是豁得出去。”
沈是:“?”
“你死了这条心吧。”门外传来恶狠狠之声。
沈是还在迷惑中,忽见兜头洒下一箩筐的衣物……
怎么好端端又生气了?
柳长泽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大,领口袖口都松松的,他将袖口折了起来,露出一截皓腕,才算舒坦了些。
沈是推开书房的门,想来多谢两声。
柳长泽一见他那白的发光的脖颈和手腕,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灯给吹了。
沈是:“?”
“侯爷要睡了吗?”
柳长泽不发一言的往内室走去,合上眼,一点也不想搭理沈是。
片刻后,只觉床侧人影耸动,有人钻进了他被窝里。
柳长泽忍无可忍,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教他动弹不得,他寒声逼问,“沈是,你不要太过分!”
沈是自然是不能承认的,但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三日光景,怎么能浪费在睡觉上面,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他自夜色中眨眼,轻轻地说:“侯爷,我怕黑。”
柳长泽脸都听抽搐了。
“沈是,你可是个夜盲。”
沈是:“……”
忘了。
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柳长泽叹了口气,往里躺了一些,大雪夜里,难道让他去那些没有收拾过的空房么……
沈是好不容易占得一席之地,动都不敢乱动一下,生怕惹得柳长泽一个不高兴,又给赶下去了。
“沈是。”
沈是装睡,听不见。
“明日之后,我便是逆贼了。”
沈是心头剧痛,呼吸都慢了几分。
只听那人说:“若是酷刑的话,便替我烧了吧,我怕太难看了,吓到他。”
沈是几乎将被褥抓穿。
“沈是,我一生甚少求人,但今日想求你一件事……”
沈是强颜欢笑,“何事。”
“请你将我骨灰送去青玉峰罢。”
沈是颤声问,“是他葬身之所吗?”
“是。”
沈是吸了下鼻子,“你不觉得对我太残忍了吗?”
“对不起。”
沈是无声落泪。
……
沈是一夜未眠,他看了眼环在腰上的手臂,窝在柳长泽怀里向里缩了一缩,然后伸手沿着他眉目描摹……
“长泽……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你?”
睡梦中的柳长泽皱了下眉。
沈是整衣起身,向府门守卫嘱咐了两句。
……
柳长泽醒来时,沈是端了碗面进来,白面染了一身,连鼻子上都是,他笑着说,“侯爷,生辰快乐。”
柳长泽愣了下,自从太傅死后,他便再也没过生辰了,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个日子了……
“你做的吗?”
“快试一试,我亲自揉的面,一根到尾,没有断呢!”
柳长泽不自然的搅了搅那碗面,他虽然没说,心软的快化成了一滩水……
“味道怎么样?”沈是凑过来,紧张的问道。
柳长泽看着他鼻子的白面,低下了头,说了句,“难吃。”
沈是哈哈大笑,“难吃也吃完了!侯爷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柳长泽见他这般高兴,竟也不舍打破这一刻美好,只从床头扯下一方绢布,捂在了他脸上,“脏死了。”
沈是笑了一下,擦着脸囫囵的说,“寿面有了,等会再写个寿联吧,正好昨日的宣纸也没收起来……”
沈是说完便推着柳长泽往外走。
写完后,沈是又觉得不够,“我觉得还缺个寿屏,来等等,容我给侯爷写个万寿屏!”
柳长泽一开始想着最后一日,顺着他心随意陪陪,却渐渐看他写万寿屏入了迷,这一万个寿字,竟是字字不同,形形不似,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柳长泽,都不禁惊叹……
最后一个“寿”字,沈是停了很久没有落笔……
“为何不继续?”柳长泽走到他身边问。
沈是苦恼的说,“我不知道最后一笔用你的字迹,还是太傅的字迹,你会满意些……”
柳长泽轻笑,随后握着他的手,写了一个太傅字迹的“寿”字。
沈是看着他侧脸,心头一酸。
马上又展颜笑道,“这一写便到夜里了,容我换个衣服,陪侯爷去放河灯祈愿!”
“怎还要更衣?”
沈是边走边回头说,“拜神重要虔诚些,侯爷先去湖心亭等我罢……”
待半个时辰后沈是更衣出来,又下起了一场小雪,地上薄薄的一层,沈是令人将整个侯府挂上了红灯笼,到了夜里,便显得喜庆许多,他提着一盏灯往湖心亭去,反复练了好几次,才露出一个不那么难看的笑容……
湖心亭有轻纱罗曼,卷着小雪吹得像是幻虚仙境,沈是提着一盏雕花走马灯向长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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