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你那里人手还够吗?”沈倾看了看季凌双的手臂,“我听说你被俘虏伤了,要是有不听话的,用不着留情。”
季凌双短促笑了下,脑袋往燕云峤身上偏了偏,“我怎么可能手下留情,恨不得让他的人片甲不留。”
燕云峤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身份,沈倾不避讳他,也许是故意让他知道,他的兵想怎么处理,都在沈倾的一句话,但更多的,他这次宁可有些公私不分。
沈倾为他的兵做到这么多,他也愿意当作这都是心里有他一分,原本他打算当作听不到,不去插话,季凌双挑起来,他也抬起头看过去。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燕云峤道。
“我要是知道你能坐在这,早该让你死在牢里。”季凌双冷淡应着。
燕云峤从书案上跳了下来,上前对季凌双附耳悄声,“手足之情,君臣之礼,他可是你的君上。”
季凌双侧目似乎都能看见燕云峤面色平平下藏的得意样子,愤然退远了一步。
“他说他有办法让天召老老实实的签了休战的条例。”沈倾只道他们立场不同,各自为阵,之前的交涉也许有些不愉快,但都影响不到什么。
“他?”
季凌双轻飘飘的扫了一眼燕云峤,“他是天召战功赫赫的大将军,领兵击退过燎南,现在是愿意投靠燎南了?”
“不是投靠。”沈倾道,“我会放他回国。只是怎么回的问题,那些兵也不能长留。”
季凌双心里想着还不如一把火全烧了,面上还是点点头,“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跟你无关。”
燕云峤接过来话,“我自己的兵,我自己的先生,我愿意如何就如何,不需要什么好处。”
季凌双稍稍愣了一下,他能知道燕云峤跟自己皇兄的关系,自己没得到的东西,也一直守护着,他原本以为燕云峤也就这样了。皇兄是不可能跟儿女情长扯上关系的。
君主立本,不染情爱,自己第一次知道这回事也是不小心听到了父皇跟先皇后说的话,十三岁刚刚埋下去的喜欢,彻底一把湿土给淹没了。
现在燕云峤居然能坐在这跟皇兄坏了规矩,他早早的退到了自己的位置,先前也不觉得燕云峤的喜欢有多不一样,眼下突然觉得他跟皇兄之间,真能无中生有的连起来一条线。
皇兄从小礼仪教养,贵族子弟,皇室手足里,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他是愿意让燕云峤在他的明德殿里随心所欲,没有礼数的。
沈倾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他该高兴有个人能让自己的皇兄例外,他本就只能是亲王的位置,现在也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刚好凌双也在,你现在说出来也无妨。”
沈倾看了眼书案上打开一半的卷轴,伸手将它完全推开,上面朱笔勾圈起来的地方一目了然。
燕云峤避开视线不去看,道,“没有兵,什么也干不了。天灾战事死了那么多人,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想打也是有心无力,关起来的人,不要放出来就好了。”
“你不想要兵?”沈倾疑惑,“那是燕门的亲兵。”
“只要你不给,皇上就没办法。”
燕云峤道,“谁说的一定要带兵回朝?现在这些人是死是活皇上都不知道,先生想提的条件,跟这些兵相比,并不过分。既然能提出来,皇上还等着我来周旋听命,肯定也没把握硬闯。但是空口无凭,你说你有燕门的兵在押,他也不一定尽信,只会一拖再拖,伺机而动,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来。打仗花了不少钱,现在对燎南来说,食物和药材也都是消耗,对天召守在淮州的将士来说,粮草和运送的路途,也是损耗。”
这些事情沈倾都能想到,季凌双也不意外,只等着他继续下去。
须臾,燕云峤看向沈倾,“这次就放我一个人回去。我去跟皇上讲,我燕门的亲兵在这里,燎南的君主肯放人,只是不能一次放出来。要求淮州撤兵,分别运送战俘,从不同的边境线送回去,前后间隔上半个月。几百年都没人这么做过,但不代表你不可以,你大笔一挥,玉玺一盖,加上去不就成了。”
季凌双首先发疑,“你凭什么认为天召的皇上就肯在条例上签字。”
“他签了字,先生这边再放人,我来做保。”
燕云峤笃定道,“我们燕门的忠心值这个价。”
“不可。”
这时沈倾才出言,“你这是里通外国,是违了大禁的。先不说你能不能说服萧璃,大将军作为战俘,能独自平安的回去,还要跟萧璃谈燎南给出的条件,就这一点,已经可以连坐九族了。”
“我现在已经通了,该说的已经说了,先生就算不同意,也来不及了。”
燕云峤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宁王也听到了,罪已经犯了。他要治我的罪,牵连不到我爹,我爹还在淮州给他守着边境。”
沈倾在天召数年,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天召的朝中,资历实力最强的只有燕家,一枝独秀,后来的中南大军,也是燕家的旁支分出去领了兵炼出来的。剩下的人,不强不弱的,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只是为将者,本身就忌讳功高过主,天召跟燎南的一脉相承不同,皇位更迭,少不了一场明争暗斗。
萧璃一直是个无功无过的皇帝,燕家从镇国大将军,到燕平封定国,再到燕云峤这一辈,登基以来歌舞升平的好日子是结束了,特地加封了远安大将军,这次却也打了一回败仗,现在说出去一万燕门亲兵在手上,更是个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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