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烂熟于心,眼下又扫了一遍,道,“天召与其抱着这种心思来讨个便宜,倒不如走的稳妥一点。”
这话不知指的是什么,方逸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燎南的君主是在隔着他和自己的皇上对弈,让他突然对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斟酌万分,小心翼翼。
方毅道,“皇上既然让我不远万里过来谈判,用心良苦,也容不得他人误解。”
须臾,沈倾合上卷轴直接回绝,“朝贡一事,孤这里行不通。”
“除非,你天召同我以物易物。”他又道。
方逸摇摇头,換言,“天召的远安大将军在燎南境内被俘,到现在下落不明,皇上日夜牵挂,深思痛极,特意下令让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君上既然不肯向我天召奉行朝贡,至少也要让我们的大将军平平安安的回朝。”
沈倾眸光微凝,少有露出点意外的神情,并未如他所愿应下来,而先问道,“你们的皇上,对他日夜牵挂,深思痛极,特意下令?”
方逸对上那视线,也微微一愣,谎话被戳穿,立刻想到皇上的的确确在朝堂之上表露过哀痛,稳着声色道,“是。皇上在早朝上频频提起此事,让我一定要见到远安大将军,将他完完整整的带过来。就算是尸首,也要一根手指头都不少的带他回朝。”
沈倾微微一笑,“也好。”
手指往卷轴上点点,道,“我交出来燕将军,天召也在这条例上落下来名字,如何?”
“这......”方逸为难,“这条例我还需向皇上禀明,再行定夺,绝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
沈倾:“那你们的燕将军,也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方逸:“至少我要看见他站在我面前,确定他的安危。”
沈倾对身侧的近侍道,“去把燕将军请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近侍领命正待退下,沈倾又道,“让左丞相和礼部侍郎也都退下去吧。”
“是。”
要不是方逸知道燕云峤现在的状况,肯定会以为燕云峤被关在牢里受苦受刑,沈倾亲自安排他们住在一处,现在当着他的面,都一样的睁着眼说瞎话。
沈倾就跟能看穿他心思一样,等人退下去,耳边立刻就清净了,出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孤不将他锁起来,是因为在这里,没有孤的命令,谁也跑不了。”
方逸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接了一句,“万一是他自己不想跑呢?”
燕云峤不止不想跑,还想跑进宫里来见这个君主,也还想拖着时间等待皇命,也许眼前未见一面孤注一掷回头就成了反目成仇,血溅沙场。
作为一个局外人,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他看起来都嫌麻烦,这个明知轻重还不知悔改的大将军倒是一次次的往火坑里跳。
沈倾听了这话看他的眼色有些奇怪,“你说什么?”
方逸盘算了一下,看着该退下去的人都退下去了,才放轻了些声调,道,“要是他不肯回朝,君上打算怎么处置?”
话里有些暧昧,沈倾听了没有用君上的态度发怒,也没有在他面前回避,只是实言,“他肯不肯是他的事情,条例如果能签订,战事休停,我定会配合贵国将人完璧归赵。”
方逸这头听了像是感觉自己多虑了,家国之下,哪里容得下私情。沈倾一直是看的清透的,燕云峤跟自己从小就认识,也认识了沈倾这些多年,怎么就看不透。
从那个安置的宅子进宫,走正门坐马车进来,至少也要一个半时辰,方逸坐在椅子里,靠背上有柔软的垫子,盘算着燕云峤待会儿能不能跟他一同商量条例,对着门外的方向出神,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
这是大忌!大忌!
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好几次,还是睡意渐浓,有事做还好,没事做干坐着实在是对他来说坐不住。
抬眼去看沈倾,仍然坐在书案前头,低头看着什么,他也把递上来的卷轴看了一遍,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字迹,越看越困。
重点写了什么,不太重要,他也做不了主,都是要原封原样的给皇上送过去的。他来这,就是把握着几条重要的底线不被侵犯而已,说到底还是要看皇上。
“我不想跪。”
“你现在不是我的,要我这里对着你这身皇袍下跪,做为我自己,作为天召子民,我都不会愿意。”
......
方逸听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刚好听见沈倾轻轻笑了声,还当自己没睡醒听错了,再转眼一看,燕云峤已经站在大殿里了。
正面对着沈倾的书案,看几次都是瘦了不少,不过是被人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
又望了一眼门外的日头,这确实还不到一个时辰,顶多三刻,燕云峤想必不是从他今日进宫的正门进来的。
“你不想可以不必进宫。”沈倾道。
“我进宫是为了......”
燕云峤突然顿住,“是你召我进宫的。”
沈倾移开视线,对他身后的方逸道,“方侍郎,燕将军你看到了。见一面就清一桩条件,贵国的将军真是值钱。”
“一个字五十两白银,请课黄金千两,白银十箱,真丝绸缎不下二十皮。”燕云峤也道,“燎南的先生,也价值不菲。”
沈倾指尖一松,掌心收紧那白玉坠子落进掌心里,翻手扣在桌面上,这才抬眸正色对上燕云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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