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十年历史的建筑物散发着独有的气息,并不好闻,也不难闻。就像一床在柜子里堆了一整个夏季的棉被重新拿出来之后的味道,混合着樟脑丸、残留的一点洗衣液余味。
就和那道薄薄的窗帘、床头的夜灯一样。
是家的味道。
这间小屋子给了希瑞尔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如果换作以前,有人告诉他,以后的你会躲在人类的小屋子里暗自失神,还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精灵绝对会嗤之以鼻。
他们一族可是女神的宠儿,草木之心凝结出的精灵,注定要在整片大陆漂泊羁旅,将足迹印满整片大陆。
他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不要睡觉,不要做梦。
可困意从来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他又做梦了。
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矮人挥舞着铁锤,狠狠砸在烧得通红的剑坯之上,溅起火花。
铁匠铺狭小而逼仄,炎热的空气烧得精灵双颊通红,他轻轻皱着眉头,衣角还沾着煤灰。而在一旁等候着武器铸成的海因希里扭过头来,偷偷看他。
就在昨天,海因希里将自己的长剑卖掉,给精灵换了酒喝。在小旅馆人来人往的餐厅之中,醉醺醺的精灵抱着酒坛,逢人就给对方满上一杯,其中喝的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位矮人工匠。
大家都醉成一片之后,这位技艺精湛的矮人豪迈地挥了挥手,承诺要给海因希里重新打造一把长剑。
矮人不愧是大陆上最好的工匠,这把剑尚未成型,就已经能看出不凡的品质了。
可身为一名战士,海因希里的心却不再那把剑上。
他看着被烟熏得难受的精灵终于自暴自弃,干脆一撩袍子坐在地上,修长的双腿委委屈屈地挤在狭窄的过道里,脸上还带着宿醉之后的疲惫。
那是只精灵,本该高高地坐在挂满露水的参天大树上,就着月光翻看古老的魔法书籍。此时却陪着他一起,挤在这又小又脏的铁匠铺,还拿出背包中各种各样珍惜的材料,满怀期待地告诉他,他拿上这柄剑之后一定很帅。
一想到这里,海因希里心中就升起无以伦比的满足感。
他还不知道,以后的他,会用这把剑刺入精灵的身体之中。
那个时候,海因希里想的只是。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和精灵一起游历整片大陆,交了许多朋友。
在铁炉堡里坐地铁,在东瘟疫之地与亡灵作战,在希尔斯布莱德丘陵和侏儒牧师一起拯救被困在地牢里的行政官。
可十几年过去了,海因希里并没有成为自己理想中的圣明君主,反而从丧家之犬一般的不受宠王子,变成了臭名昭著的暴君。他弑父杀兄,大逆不道,宫廷外的断头台上每日被杀的人头滚滚。
最后,一名十六岁的贵族女孩,在父兄惨死之后,以月光下盛放的蔷薇一般闻名整片大陆的美貌,卖给了兽人族正值盛年的首领,成为新娘。那位信守承诺的兽人族长率领野蛮的兽人军团攻破了他的国家,将他吊在城门上受人唾弃。
然后,绝望之中的海因希里受到了上一任迷途军团军团长的感召,自愿被转化成了亡灵。
期间,希瑞尔一直冷眼旁观。
经历了亡灵内部残酷的斗争与自相残杀,海因希里成功上位,他开启了新一轮的复仇。
“当军团长手持长剑,踏着尸骨与鲜血而来,所有生灵,皆当臣服。”
漫天呼喝的亡灵们喊出这句被印证了无数次的口号,在大陆上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直到受阻于光明精灵出生的希尔斯月光森林。
那位光明精灵的大祭司燃烧了自己漫长的生命,借用神明的力量,召唤出一条流淌着高浓度光明元素的河流,守护了这片孕育出无数精灵的出生地。
而接过他的责任与权柄的,是希瑞尔。
海因希里被光明神力铸就的长河阻挡,于是抓来了那些曾经被他视为朋友的人。
为他打造手中长剑的矮人工匠,在副本中兢兢业业给他和希瑞尔加血的侏儒牧师,曾经与希瑞尔惺惺相惜但又互相讨厌的暗夜精灵法师……
这些人同时也是希瑞尔的朋友。
“我只要希瑞尔一个人,让他自己走出来。或者,我杀了他们。”
他对于那群高傲冷淡的精灵们毫无兴趣,因为只有希瑞尔这只精灵对他来说才是特别的,那是他用满腔滚烫爱意与仇恨浇铸的神像,他只会向这座神像顶礼膜拜。
“你会成为迷途军团的副团长,与我分享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力。”海因希里隔着河,望向那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想象这此刻希瑞尔的样子。
会生气吗,会慌张吗?
一定非常恨他吧。
海因希里以为希瑞尔会走出来,牺牲自己,拯救那些无辜受累的朋友们。
可是希瑞尔并没有。
不仅没有,甚至连一句回复都不曾给他。
海因希里带着军队在那里停驻了整整三天三夜,河畔的冷风吹过他冰冷的铠甲,发出轻声的呼啸。
暴怒的军团长将那些被重重大军看守的熟人们通通转化成了亡灵,扬长而去。
在他动手之前,那个慷慨又豪迈的矮人工匠对着河面,赤红着眼睛,大声吼道:“希瑞尔,你做了合适的选择,我们不会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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