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被无视,也不恼,仍旧看着他。
没多久,忽然有个小太监来通报,“陛下,丞相请求觐见。”
楚星脸色微沉,大约明白是什么事情。
他道:“孤知道了,你告诉丞相,请他稍等片刻。”
小太监应了声,退下去。
城月偏头看着他,“楚星要去忙了吗?”
“嗯。”楚星微微颔首,“等我忙完再来看你。”
“好。”城月乖巧地点头,“你去吧。”
楚星起身,离了坤宁宫。
确定他走远了,彩蝶才进门来,城月正在椅子上玩她的拨浪鼓。
她玩得认真,没注意到彩蝶进来,直到彩蝶给她递茶水来。
城月摇头:“不用了,我喝过了。”
她面上还带着笑意,只觉得今天这一趟旅程满是开心。
她这么开心,丝毫没有体会过自己的感受。
彩蝶有些愠怒,把茶杯放置在桌上,力气有些大,发出砰的声响。声音不大,外面听不见,但是足够让城月惊到。
她抬起头来,眨着眼看着彩蝶,带了些戒备。
这种戒备更让彩蝶心头一刺,她耷拉着嘴角开口:“娘娘怎么如此过分,私自出了宫,也该同我说一声才是。我今日为娘娘担惊受怕,大家也是,找了一天。”
她语气里满满的埋怨,以及心酸。
“您好歹该说一声,若是您出了什么事,我……我们又当如何呢?”她说到最后,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她想起今天自己的心情,大起大落,又是担惊受怕,怕她出了什么事,脑子里想象过无数种出事的可能,心完全吊在嗓子眼,无法落下。
彩蝶抬起头来,一双眼里沁出泪水,这样怨怼地看着城月。
城月吓了一跳。
以她的思维,她全然不知彩蝶为何如此。
但是彩蝶所说的,关于自己无故失踪,害她们担心一事,她觉得自己确实是做错了。
城月于是小声道歉:“对不起,彩蝶。我下次不会了。”
她眨着眼,看着彩蝶的眼睛。
她完全不懂。
她的道歉只是因为她此刻在指责她,可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彩蝶心又沉下去,擦了眼泪,别过脸去,不让城月看见自己的眼泪。
“您知道就好了,下一回,好歹得告诉我。不,一定要告诉我。”彩蝶哽咽着。
城月看她哭得这么惨,一下子愧疚起来,她转到彩蝶跟前,拿手帕替她擦眼泪。
“好了,彩蝶不哭了,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告诉你。”
彩蝶低着头,声音还在颤抖,为她这一刻的举动,却也为城月什么也不懂。彩蝶心里有巨大的沉重,她犹豫着,又纠结着,因为城月什么也不明白。
彩蝶咬唇,道:“您知道就好了,我也是关心您的。”
城月点头,“嗯嗯,我知道彩蝶对我好呀。不要哭啦,我只是和楚星出去玩啦。有楚星在,不会有什么事。”
她言语里透出对楚星无限的信任。
彩蝶头更低了一分,“是,陛下会保护好您的。”
城月听她这么说,又笑起来,“对啊,楚星会保护好我的,所以彩蝶不要担心了。我们今天出宫了,我跟你说哦,宫外可好玩啦。”
城月说完,又想起彩蝶和她不一样,彩蝶并不是从小就长在宫里,她小时候肯定早就知道宫外好玩了。城月这么想着,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宫外好玩。但是我是第一次出去,我买了好多东西。”她举起旁边的玩具,眨眨眼,一副求夸的姿态。
彩蝶顺着她的话,“嗯,宫外很好玩。您今天玩了什么?”
城月听她这么问,自然高兴,把自己今天所见所闻都告诉她,不过省略了后面那一段。城月有种奇怪的直觉,后面那一段不是好事,不是好事的话,就不要告诉别人了。
彩蝶听着,她的哭腔已经止了。
“你高兴就好。”她无声叹息,“奴婢先告退了。”
城月点头,看着她背影出了门,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玩具上。
彩蝶出了门,拐到墙角,抬头望一眼天。
她心中有些事情,没办法言说。
陛下这些日子宠爱城月,她看在眼里,那似乎是真心实意的。
可心放在人肚子里,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
彩蝶长叹一声,确认自己看不出异样,才走出去。
·
楚星到御书房的时候,丞相已经等了会儿。丞相脸色不佳,在房中踱步,见楚星过来,这才作揖行礼。
楚星径自在椅子上坐下,睨着丞相:“丞相匆忙来见,所为何事?”
丞相抬起头来,露出已经花白的胡子。
他是三朝元老了,辅佐了先帝,如今又到先帝的儿子。丞相对这位陛下一直不太满意,因为他向来不听管教,叛逆不羁全都写在外面。他如同一个方形,棱角全露,不愿意圆滑。
这和先帝全然不同。
先帝是惯会圆滑的人,丞相记起先帝,那是一个很适合做皇帝的人,城府心机都有,且会伪装。
丞相一双浑浊的眼,透露出他的老。
“老臣听闻,陛下今日当街行凶,害人性命。”他紧紧盯着楚星。
楚星漫不经心摸着手里的扳指,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丞相语气不由得严厉三分,“天子怎可当街杀人,陛下应当反省自己。”
楚星这才抬起头来,他早知道丞相今天来所为何事。他其实不想见丞相,与他掰扯这些仁义道德,可是他忽然想起那个算命的所说的话来。
到底还是要处理的。楚星想。
他放下手,按在雕着龙首的椅子扶手上,微微倾身,和丞相对视。
“那刁民侮辱贵妃,且对孤不敬。孤贵为天子,自然要维护皇家颜面。”
他理直气壮。
楚星与先帝不同的是,他身上锋芒毕露,且从不掩饰。这样的气势,若是好好利用,其实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如果他不是肆意妄为,又视人命如草芥的话。
丞相紧皱着眉头,又要说教:“陛下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陛下贵为天子,应当以仁德为先,律法为据,而非全然看心情。”
“够了。”楚星打断他的话,“要不然,这皇帝让给丞相您来当?如何?”
丞相难以置信,又要开口:“陛下,您这……”
楚星再次打断他的话,“说完了吗?如果你的话说完了,也该听孤说了。”
丞相把没完的话咽下去,“陛下请说。”
楚星低下头,目光落在书桌上面的玉玺上。
“孤打算,待贵妃产下皇嗣,无论男女,晋贵妃为皇后。”
丞相的胡子又支楞起来,关于这位贵妃,已经是大大地破例,如今还要立她为皇后。他当即抛却了先前的论题,又说起这事来。
“陛下,您这是恣肆妄为。”
“可孤是天子,孤说什么,便是什么。”楚星拿过旁边的玉玺,在空白纸上印下一方印。
“孤不是在同你商量,孤是通知你。”
第52章 荡秋千
丞相怒目而视, 见他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一撩袍子,出了御书房的门, 一身老骨头,直愣愣往那儿一跪。
头顶是御书房的牌匾, 龙飞凤舞写了“仁德明义”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 同楚星一点也不沾。
楚星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看着丞相的动作, 把手中的玉玺往桌子一扔,负手从丞相身边走过。
只留下一句:“爱卿想跪, 便跪着吧。”
楚星出了御书房的门,一股怨怼恼怒之气冲在心头。他早知道这见面是这种情况,但知道是知道,知道也不妨碍他生气。
他非要立月儿做皇后。
非立不可。
什么国母,什么端庄知礼, 反正都是他们的规矩。按照他们的规矩, 他楚星也不是个合适的皇帝。左右都不合适, 又何必非要坚持合适的人。
他就喜欢月儿,不喜欢后宫里那群女人, 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看。
楚星由一股怒气驱使着离了御书房,又命下面人不许跟着。他总觉得自己要杀人,但今日他不想再做这事。
楚星在克制。
他也不想这样去看他的月儿。
只好沿着御湖绕了一圈,冷风刮在脸上,人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楚星胸膛起伏着,跨步进了御湖旁边的亭子。亭子里不知为何有些幽微香气,楚星对气味也足够敏感, 尽管这香气很细微,还是被他察觉到。
目光沿着香气来源一番逡巡, 终于定在旁边角落的一方帕子上。
帕子上绣了朵梅花,绣工不错,工整齐全,不知道是谁遗落的。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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