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只是短暂的插曲,天边的乌云沉沉压下来,仿佛是顷刻之间,天地间本就黯淡的光线就愈发衰弱,有腥臭潮湿的风席卷而来,风里带着兵戈的金属气味。
髭切抬起眼睛,向着遥远的天际望去:“他们来了。”
神宫寺泉看着那片云如漩涡般汹涌压下,从加州清光手里接过马匹的缰绳,翻身上马。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的付丧神们几乎是同时动了起来,在战场上纵横来去的刀剑们整齐划一地横刀上马,马蹄在松散的土地上踏出一个个脚印。
前方刮来的风愈加猛烈,比刀锋还尖锐,撕扯着单薄的衣料猎猎作响,神宫寺泉捻着手中小巧玲珑的通讯器,目视前方,神情凝重:“一军,随我冲锋!”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伊邪那岐的加持下,瞬间响在了所有付丧神耳边,战马嘶鸣,随着当头一骑如箭射出,无数的付丧神跃马紧随其后,在雷声般轰鸣作响的马蹄声里,如楔子般狠狠扎进了平原腹地!
从天空望去,大地上如同划出了一道浑浊的灰烟,这烟从平原南端一路迅疾地扑向北段,像狼群的利爪扣住了满目疮痍的贫瘠大地,又如潮水将要席卷世间一切丑陋脆弱的东西,而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堵黑色的高墙。
就算是最有战斗经验的审神者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溯行军。
无数长着怪异骨刺的畸形兵器站立在无垠的旷野中,他们的数量多到可以称得上是遮天蔽日,浓郁的黑色浊气纠缠成乌云,沉沉压在天际线下,他们骑着同样狂躁不安的马,在最前方的是高大的大太刀,空荡荡的眼眶里只有暗红色的鬼火在幽幽跳动,口中叼着苦无的骨蛇在上方如幽灵般游走盘旋,落下一簇簇腐蚀性强烈的黑色火焰。
这堵墙壁和地狱的大门也没有什么区别,而神宫寺泉在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中眼睛一眨不眨,向着那些逃脱刑罚的地狱恶鬼冲锋而去。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就算是黄泉的大门,也要绝不停歇地冲进去!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鼓荡,血管里的液体疯狂奔流,他根本不会刀术,却在这振长刀上做了最尖锐的那一点刀锋。
“杀!”
带着血腥气的呐喊从喉咙里撕扯出来,携同着身后的所有付丧神的声音,山呼海啸般震荡出去,一同捅向了面前的壁垒。
那只狼爪狠狠扎进了前方黑铁的壁垒里,于是在黑色与灰色里,瞬间绽放开了明艳的猩红。
冲锋是绝无后退之理的,长距离的奔袭后,战马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马匹和马匹嘶鸣着撞击在一起,刀锋和刀锋锵然出鞘,在和自己同类的厮杀中迸溅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安排在一军冲锋的付丧神都是大太刀,他们的任务就是凿开敌人的防守,哪怕是撕开一道防线也好,长刀在他们手中挥出厉厉风声,凶狠地劈向对面沉默的溯行军,敌我的鲜血霎时间就铺洒开来,又被马蹄踩在乌黑焦糊的土壤里,为干燥的土地不断添加着湿润水分。
叼着苦无的骨蛇嘶嘶鸣叫着从天上扎下来,尚未投入血腥的战场,就被对面大太刀身后轻盈跃起的短刀拦截在半空。
和战斗大开大阖每一刀都要卷出罡风的大太刀不同,短刀们的战斗如同毒蛇的绞杀,危险而无声无息。
他们在半空交锋,拦下送向自己同伴心口的刀刃,转而将自己的刀锋贴向敌军的脖颈,旋转踩踏着同伴和敌人的身体飞跃起舞,薄薄刀光好像只是一个错觉,每一次出现却必然会带起一蓬血花,仿佛无数隐匿在暗处的幽灵。
血肉和骨骼被马蹄踩踏着,松散的土地变得坚硬凝实,神宫寺泉用灵力包裹住自己,处在暗堕边缘的灵力失去了对溯行军的威慑作用,用于自保倒是绰绰有余。
马匹的冲锋是不可能中途停下或转弯的,它们携千钧之力冲入敌阵,就只能像是利箭一般直冲到底。
但是溯行军的数量多的超乎他意料,想来时政这么多年无意的放纵让他们积攒下了深厚的家底,髭切他们护着他在血腥和交错的刀锋中奔驰了近十分钟,他终于找到了那处防守特别严密的地方。
溯行军形成的阵势很像一只弯弯的月牙,两边薄中间厚,这是用以应对骑兵的好阵型,等中间厚厚的人墙拖住骑兵后,两侧就可以凭着高机动包围被拖住的骑兵,然后从外围将之一点点蚕食掉。
“主殿!他们开始包围了!”最活泼的乱藤四郎踩着马头奔驰过半个战场,在石切丸会意抬起的手臂上借力一踏,像一只轻盈的飞鸟一样落在神宫寺泉马上。
面容娇俏的少年付丧神眼里因为杀戮而熠熠生光,脸上尚且带着敌方腥臭的血液,漂亮褶皱的衣摆上沾满了乌黑泥泞的血,吸饱了水分的布料沉沉坠下来,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水。
神宫寺泉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抬手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那道伤口不深,但是从下颌到唇角,划过了小半张脸,刚刚擦去血,立刻就涌出了新的,最看重颜色的乱藤四郎爱娇地蹭了蹭神宫寺泉的掌心,笑容灿烂:“没关系哟,回去以后好好手入,就什么伤口都没有啦,现在,让我为您战斗吧!”
短刀俏皮地一歪头,又像是鸟儿一样乘着风淹没在了战场里。
神宫寺泉调转视线,直勾勾地看着那个防守异常严密的方向,对着通讯器那头的审神者们下令:“跟随所在本丸付丧神定位,二军入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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