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吼~”
轻快脆亮的嗓音在耳畔倏忽炸开,一道阴影如展翅的大鸟自上而下翻落, 雪白柔软的布料像是白鸟的羽翼, 带着星光一样细碎的金色亮芒和泠泠悦耳的锁链磕碰声, 观景台上又多了一个人。
来者一头银白的短发, 一撮较长的发尾软软地垂在脖颈上,一身白色的羽织包裹着修长清瘦的身体,灿烂的金色眼睛里含着坦荡明亮的笑意, 像是一只脖颈修长羽毛丰茂的白鹤, 明明边上还有很多空间, 他偏偏要挑战难度似的站在装饰用的短桩上——这样的习性让他看起来和那种以高雅闻名的禽类更多了种微妙的相似感。
“要来一杯吗, 鹤丸?”
端着酒杯的昳丽青年丝毫不为这突如其来的客人而惊讶, 反而笑眯眯地朝来客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自神户而来的白鹤, 入口清香绵长, 在月下独酌的话, 还能看见白鹤飞来的景象哦。”
他调侃似的冲来者眨了眨眼睛。
因为短桩的横截面有限,鹤丸国永只能单脚踩在上面, 另一只脚悬空, 双手张开保持平衡, 宽大的袖子在风里飘飘摆摆, 像是白鹤张开了羽翼即将婉转长鸣。
——然后他极为破坏美感地踮起脚尖蹦了两下。
“哦呀, 还有这样的传说吗?那请给我来一杯吧!”鹤丸丝毫不在意自己被调侃了, 笑嘻嘻地伸长脖子去看对方杯子里的内容物:“哎呀,是无色的吗,真是少了许多趣味啊, 如果换成红色的话应该会是个大惊喜把?唔……黑色也不错?”
他摸着下巴沉思起来,眼睛越来越亮,端坐着品酒的青年则含笑倾听,神态自若,偶尔还好声好气地点评两句:“……要是红色的话,加番茄酱怎么样?园子里的番茄好像有一些已经成熟了。”
“番茄酱?好主意!不过它用来给液体着色好像不太适合,混合出来的会是黏糊糊的粉红色也不一定……”
“那就算是新的惊喜了吧。”眼里含着新月的青年面不改色地评价。
“哇,三日月你今天很不一样哦,是紧张了吗?”鹤丸在短桩上原地起跳,换了只支撑的脚,“大晚上的出来喝酒,这可不是老年人的作息哟。”
三日月宗近微笑着拿起托盘里石青色的酒器,为自己斟酒:“是啊,年幼的主君奔赴险境,和那些老狐狸坐在一起谈判,这样的事情让我这个老头子实在忧心忡忡。”
鹤丸将双手背到身后:“你不相信他能做到?”
三日月饮尽杯中清亮的酒水,垂眸看着残余液体从杯壁上滑落:“不,正是因为我相信他可以做到,才更为担忧他。”
——这本不该是一个成年不久的孩子该担负的责任,人类常说,有相应的能力就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但是这世上的能者有这么多,他的主君尚且不到那个非他不可的地步。
“时政会答应吗?”鹤丸转移了话题,想起方才主君离去前提出的那个计划——那个让他甫一听闻,便震惊万分,心头热血翻涌的恢弘计划。
“会答应的,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三日月笃定地回答。
“那他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鹤丸保持着平衡在短桩上蹲下来,神色都黯淡了不少。
三日月轻轻摇晃手里空无一物的杯子,轻声回答:“指挥权——这就是我们和时政的分歧所在了。”
这么庞大的计划,它的指挥者必定会在计划成功后获得无与伦比的威望,正在逐渐走下坡路的时政需要威望,但是神宫寺泉绝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难以信任内部问题频发的时政,与其费尽心思另起炉灶,不如一步一步尝试着掌握住这个庞然大物,哪怕是为了替早逝的母亲夺回她应有的荣耀,他都不会放弃这个计划的指挥权。
“希望……能成功。”三日月凝视着清透明亮的杯底,在杯底微微的液体反光中,他看见了自己蓝色的瞳孔中隐隐缭绕着黑灰的浊气。
——接受正在暗堕的审神者的力量的后遗症,开始展露出来了。
*****
时之政府顶楼会议室中,围绕着长桌坐下的只有寥寥七人,这七人呈现出一个非常奇妙的坐法,六人围坐在长桌这头,而唯一的青年则孤零零地独自坐在长桌另一头。
看上去他是被排挤了,但是只要在这个房间里多待上几分钟,所有人都能意识到,长桌另一头哪里是什么被排挤的可怜小猫咪,分明是一头过于凶悍而让人不敢靠近的雄狮!
尽管这头雄狮有着最人畜无害的外貌,俊秀的青年体型,甚至还带有病弱的苍白纤弱,身上披着厚实的大裳,但是他坐在那里,就像是率领着千军万马举起将旗的君王。
在这样的和平年代,竟然还有人有这样的气势?
这个问题只在对面的人们心头闪现了一霎,随即就被青年口中的话击打得七零八落。
溯行军、控制暗堕付丧神、内部人员叛变……
一桩桩一件件从他口中不紧不慢地说出来,他们的后背不知不觉就湿了一层。
而等那个计划徐徐展开,他们眼中的惊惧又化成了火热。
任谁听见这个计划,都会忍不住惊颤狂喜,而他们更快地看到了这后面隐藏着的无限荣耀。
“……鉴于此,我要求全部指挥权。”黑发的青年语气平和镇静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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