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声音微弱:“母后没怪你,有锦容守着母后呢!”
裴皇后下意识地伸出手。
程锦容根本没多想,完全出于本能,握住了裴皇后的手。
六皇子:“……”
一直深深藏在六皇子心头的疑团,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
母后一直偏爱程锦容,甚至胜过了对他这个儿子。
昨晚换血,程锦容以自己的血救了母后。
有程锦容守在身边,母后心情安宁。母后少了他无妨,却离不得程锦容……
浓厚的迷雾,似影影绰绰地显出了深埋多年的可怕真相。
程锦容安抚过裴皇后,一转头,就见六皇子直直地看着自己。目光有些奇异,仿佛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程锦容心中微凛,轻声张口:“殿下一夜没睡,今日又上朝半日,一定累了。用些午膳,先去歇了吧!”
六皇子嗯了一声,收回目光。那一刹那的异样,仿佛从未有过。
“母后,昨夜,我令五千御林军围住进了几位皇兄的府邸。”六皇子低声说道:“我将永安侯留在了宫中。一切都等父皇醒来,再行处置。”
第六百一十章 迁怒
此时,天已经黑了。距离昨晚中毒,整整过了一天。
这一天里,太医内侍还有一众御前侍卫们,皆提心吊胆,现在听闻天子终于醒了,所有人也能稍稍松一口气了。
不过,宣和帝的情形并不美妙。
寝室里传来虚弱又愤怒的咆哮声:“朕为什么看不见!”
“你们这些庸医!来人,将他们通通拖出去杖毙!”
太医们一同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地求饶:“皇上饶命啊!”
年迈的杜提点熬了一天一夜,此时双目通红,神情僵硬,反应也有些迟钝。在众太医跪着求饶时,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六皇子迅疾张口为太医们求情:“父皇暂且息怒!昨晚父皇忽然毒发,是杜提点领着众太医为父皇施针急救。后来,又有程太医为父皇换血。若没有太医们的尽心尽力,父皇怕是熬不过昨晚。”
“现在父皇眼睛看不见,一定是余毒未清的缘故。请父皇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宣和帝的双目没有焦距,犹如一头穷途末路的巨龙,可怕中又透着狼狈。他什么都听不进去,继续怒道:“裴校尉!朕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六皇子急急冲裴璋使了个眼色。
裴璋只得先应一声:“末将在!”
宣和帝咬牙切齿地说道:“将这些庸医都拖出去……”
话还没说完,就晕厥了过去。
得!
还得靠“庸医”治病续命哪!
一众太医面色惨白,一个个额上冷汗涔涔,颇有侥幸逃过一劫的感觉。
六皇子转过头来,一脸歉然:“父皇盛怒之下,怪罪于你们。孤知道,你们都已尽心尽力了。你们暂且都退下,杜提点,你留在此处。等父皇清醒了,孤一定为你们求情分说。”
太医们感恩戴德地谢了太子恩典,很快退了出去。
苦命的杜提点,磕了三个头之后,还得起身到龙榻边,继续为天子施针。
宣和帝怒极攻心,满面赤红。杜提点施针后,又开了宁神败火的药方。一碗汤药灌下去,宣和帝又昏睡了过去。
杜提点暗暗吐出一口气。
药方里有清心宁神的药材,宣和帝少说也要昏睡几个时辰。
趁着这几个时辰,再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说不定,他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着了。
杜提点苦中作乐的想着,一边对六皇子说道:“殿下,若不是用了换血之术,皇上根本撑不过昨晚。不过,皇上和娘娘所中的慢性毒药,毒性剧烈。要清除余毒,得慢慢来,不宜用猛药。”
宣和帝的身体,已经禁不起猛药了。
六皇子听出杜提点的话中之意,目光暗了一暗,压低声音问道:“杜提点,父皇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以后能不能治好?”
杜提点斟酌言辞:“微臣不敢断言,不过,微臣会尽力而为。”
这不是废话嘛!
六皇子索性又派人叫了程锦容过来。
……
程锦容一直守在裴皇后身边。之前宣和帝醒来时的暴怒场景,程锦容并未得见。不过,只看杜提点晦暗的面色,程锦容也知情形不妙。
没等程锦容张口询问,六皇子便将事情始末道来:“……父皇醒来后,什么都看不清,便迁怒于众太医。”
“现在,父皇喝了宁神败火的汤药,再次昏睡。不过,总有醒来的时候。到时候,怕是还会暴怒。”
宣和帝惯会迁怒于人。被儿子算计,女儿下毒弑父,宣和帝心中不知何等愤怒。这口怒气无处可泄,直接就落在了太医们的头上。
程锦容皱眉,淡淡道:“皇上龙体亏损的厉害,余毒有半数还在体内。这般动辄暴怒,最是伤身,气血涌动,万一再次毒发,谁也救不了皇上。”
杜提点:“……”
爱徒还真是直言不讳,什么都敢说啊!
六皇子苦笑一声:“父皇的脾气一上来,谁也劝不动。容表姐,我叫你过来,也是想问你,有什么法子,能令父皇冷静下来。”
程锦容眸光一闪:“办法当然有。”
六皇子精神一振:“什么法子?”
程锦容看着六皇子,慢慢说道:“查明真相!找出背后唆使寿宁公主并将毒药给公主之人!”
凭什么让太医们来承受宣和帝的迁怒?
将罪魁祸首带到宣和帝面前,要杀要剐,全凭宣和帝心意!
六皇子和程锦容对视片刻,点了点头:“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谁做了恶事,就该由谁来承担恶果!”
“我这就下令,让人出宫,将二皇兄带进宫来。”
……
寿宁公主做的毒点心,还剩两块。这是最重要的铁证。
另外,寿宁公主的那支珠钗,也是重要的证据。那珠钗是二皇子送给寿宁公主的,知道的人不在少数。珠钗的钗身是空的,正是存放毒药之处。里面还有些残存的毒药粉末。
六皇子下令后,贺祈亲自带着百名东宫侍卫去了二皇子府。
被关了一天一夜的二皇子,精神状态倒是不错,目中隐隐有些亢奋。
见了贺祈,二皇子冷笑一声:“你来做什么!”
贺祈面无表情:“末将奉太子殿下之命,请二皇子殿下进宫面圣。”
面圣?
父皇还没死?
母后该不是也没死吧!
二皇子差点冲口而出,总算堪堪忍了下来。转念一想,说不定,这都是小六的阴谋诡计,想骗他进宫而已。
他张口问道:“寿宁现在何处?太子是否安然无恙?”
贺祈似是看穿了二皇子恶毒的心思,扯起嘴角:“殿下进宫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二皇子什么都没弄明白,如何肯进宫,冷冷道:“放肆!竟敢这般和本皇子说话!太子是本皇子的胞弟。焉有胞弟召见兄长的道理!”
二皇子摆出皇子架势,大有“你一个东宫侍卫统领能奈我何”之势!
贺祈目中闪过冷意:“太子殿下有令,末将今日定要带二皇子殿下进宫。殿下不愿走也不行,今日末将就得罪了!”
说完,迅疾出手,拧住了二皇子的胳膊。
第六百一十一章 罪魁(一)
二皇子没料到贺祈敢对自己动手,既惊且怒,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怒喝:“以下犯上的混账!快些松手!”
二皇子身手本来就远不及贺祈,这两年纵情酒色,疏于习武,更是不济。根本挣脱不开。
二皇子的亲兵顿时围拢了过来:“快些放开殿下!”
东宫侍卫们毫不示弱,锵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刀:“谁敢过来?这是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
情势紧急,一触即发。
贺祈迅疾出手,点了二皇子的麻穴和哑穴。
二皇子全身一麻,差点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想张嘴怒骂,光张嘴没动静,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可笑。
“太子殿下有令,请殿下进宫。”贺祈如刀锋般的目光掠过二皇子府的亲兵侍卫:“你们从中阻挠,是要谋逆造~~反不成?”
这一顶逆反的大帽子压下来,二皇子府的亲兵侍卫们顿时变了脸色,按着腰间刀柄的手,也慢慢落下。
就在此时,二皇子侧妃裴璎快步走了出来。
这个性情软弱唯唯诺诺的女子,此时挺直腰杆,朗声说道:“殿下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儿子,也是太子的胞兄。进宫觐见,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们速速退下!”
没有人知道,她缩在袖子的手瑟瑟发抖。
她一辈子的勇气,都用在这一刻了。
昨夜二皇子太过亢奋得意,折腾她半夜才睡。睡梦中说了梦话,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吓得她魂飞魄散。
二皇子胆敢生出弑父弑母之心,禽兽不如,罪该万死。
裴璎一张口,亲兵们终于生出退意。
二皇子目中怒火几乎要烧出眼眶。奈何他哑穴被点住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噬人一般的凶狠目光落在裴璎的脸上。
第4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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