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之后的隐瞒,是因为我的志在必得,我的步步为营,我的时机未到。
清泓于我,是下属,是伙伴,是朋友。是我们一起身陷死地那天,我发现我爱她。
所以九死一生后醒来,当我第一眼看到她从床边抬起那张雪白的脸,看到她漆黑灵动的眸中难掩狂喜之情——那笑容深深刺痛了我——我觉得我要她。
那之后几日,高烧的浑噩挥之不去。我甚至无法思考下一步该如何打击杜增,脑子里却清清晰晰冒出许多的战清泓,每一个,都鲜活得让我心惊。
还有许多被我刻意忽略的东西。
我原觉得她是极傻的。初识时,我羽翼未全,夏侯颖的态度又未明朗,数十林家将隐忍不发。顾家公子找上我,希望借我手中家传盟主令召集天下英雄收为己用。我暂时依从于他。只是这顾公子,着实是个草包。战清泓夜夺暖心珠一战成名后,他竟让我去□她。
敷衍着去了,却没料到是这么一个有些傻气、穿得也很土气的小姑娘。瞪着我的肩头好心提醒:“林公子,衣服滑下来了……”
我索性假借五石散发病,将她压制在身下。那个时候,我是看到她眼中的迷乱的□的。
虽然是个孩子啊……触手过去,竟然摸到饱满的柔软——我一怔,她竟已这么……
却是这一当口,我狠狠吃了她一掌。她却不知道,这一掌,我躺了五天才能下床。
后来,她救了我许多次。
第一次,广州。夜半时分,我被脚步声惊醒,快速估算后已明白逃不出对方夜袭。心中已做好被劫走受屈辱被要挟的准备——没有关系,从小我已习惯。
她却像一只喋血的野豹,杀开一条生路冲到我面前。
浑身是血,笑着说:“盟主,拜托你不要用拿筷子的手法拿剑!”
往后每一次,当我身陷危险时,似乎总是她,为我喋血。
望着她明明娇柔却硬朗不凡的脸庞,我自己甚至都会疑惑——她为何对我,如此忠心?虽然夏侯、温宥、裘安,我们等人结成同盟,但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利益。夏侯是当世大侠,但他臣服于我,是因为他忠于晋室,他胸怀一统江湖的理想;温家更多是为了皇室,插手武林;裘安是为了裘家一脉的兴荣。
只有她,来自有名的独来独往的战家,似乎没什么功利目标,却偏偏一直跟在我身边。一开始让她做盟主护法,我们都存了拉拢战家的心思。可没料到,她这个护法,竟然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卖命。
真是为我卖命。
沔阳城楼上,敌我鏖战多日,我方兵力不敌,连我也无力回天。那一日,是她连斩威武堂绝顶高手三人,远远的看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的战袍满是鲜血。这个血人纵身从城楼跃下,生生在万余杜军中撕开一条口子,扭转了局势!
她在黑色大军中纵跃翻腾,她不知城楼上下几万人都因她一次次逃离金色神箭的袭击而屏住呼吸、牵动心神。
当她终于浑身是血再次拜倒在我面前时,我看着她肩头穿骨而过的金箭,看着她面上软软的释然的笑容——她倒在我怀里。
那身子,柔若无骨。
直到军医将她团团围住,我望着满手的鲜血,怔然。
夏侯站在我身边道:“威武堂那三人,个个武艺都与她不相上下,她竟然独自杀了三人。老夫自问都没有把握。文璇,她将来必是我大晋的珍宝。你一定要好好用她。”
罗武几人呆呆站在那里,我听见有人说道:“方才战将军跳下城楼时,你见到她的样子了吗?她的眼睛都是血红的……”
“杀气。”夏侯对我道,“那是杀气,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杀气,无人能敌。但是如果驾驭不好,也许会走火入魔,伤害自己人。”
“我会让她臣服。”我对夏侯说,也对自己说。
现在想来,那时候心里陌生的感觉,是……心疼吗?
后来,她这般带着兽性的杀戮模样,竟然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而我对她越来越多的管束,原来竟是因为,越来越多的心疼。
被杜增和赵国的杀手在密林追击时,我陷于敌手,让她逃离,只因为是唯一可以保存实力的办法——她却一副震惊的样子。这姑娘,不知道我林放,对自己也一样可以残忍么?
可这个明明可以脱身的姑娘,竟然又是一脸杀气的出现在我面前——直到远远的,我看到她被几个人围住,看到她倒在地上……
那时我望着她,心里是有些难过的。
没有武艺,就只能被她保护,看着她为了我一次次陷入绝境。虽然这是我曾经的目的。
再次来到沔州城,我们的人不出所料的被杜增擒为人质。当小蓝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忍不住回头看她,她的眸子湛黑、眼眶血红。我看见她低垂的手微微颤抖,我看见她的“玦”与她一起颤抖——原本打算牺牲小蓝等人的我,竟然动摇了……
不可思议。
原本我想在庆功宴后,返回建康的路上,找个合适机会,告诉她这个消息。
或许,是在我向她表明心迹后。也许她需要时间消化,但是我俩在一起,是再合适不过——不是吗?
可竟然,在风马牛不相及的庆功宴上,被她得知。想起刚刚在宴席时,旁人惊呼:“眼睛、眼睛……”
她的双眼湛黑,眼眶一片异样的血红,极度冰寒。可是那眸中,除了每次令人胆寒的杀气,还有,深深的茫然。
那是只有我能看懂的眼神——她原以为战功赫赫荣归故里,她原以为情定三生至死不移。所以这些日子她常常脸红躲开我的眼神,她大智若愚的回避着我隐隐透露的占有欲。
他却没有等她。
他俩今生已没有可能。我知道这个却一直隐瞒。只是此时看到真相被挑破在她面前,看着她茫然四顾的模样,我为何心中沉重。
想要护住她,想要她如平日般朝气蓬勃,想她慢慢来到我身边。
而不是今日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不顾众人诧异,向她伸出手。
她可明白我的意思?这些日子来的亲密相伴,这些日子来我刻意透露的关心,她应是明白的!
可她退了一步,她咬着雪白的牙,唇上有血,她没有回头,夺门而出。
直到百里之内,都寻不到她的身影。
而我,竟然抛下一干下属,追她追出这么远。
望着低垂的明月,天边已有一丝微光。我站起身推开门,他们已经在门口等我。
“走,跟我把你们的盟主护法找回来。”我忍不住开口道——我心中苦笑,我竟然向旁人倾诉?
身旁的护卫诧异的望我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盟主……护法跟你,闹别扭了?”
我一怔,原来旁人竟是这样看的。
我忍不住微笑。
战清泓,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可以在我面前露出这失魂落魄的绝望模样。我的战清泓,应当是永远勇字当头,不怕死的百折不挠鲜活姑娘。
你的戾气,我会平顺;你的兽性,我会降服;你的单纯,我为你护住。而我唯一要的,就是你永不离我左右。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尽力加快更新速度的,故事早就全部构思好了,还有十几万字
我会努力写的
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就好
感谢大家一直支持这段时间的月更。。。。
我的错!
给大家鞠躬!
这篇闲散着写的,大家随便看看就好
四十五、夫妻
建康。
荆州无雪,建康的积雪却已有两寸余厚。灯火初上,夜色醇厚。青石街道空旷冰寒,脚下积雪“吱呀”脆响。
因风雪甚大,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然昏黄的光亮从门窗透出,隐隐可听闻有欢笑声。各家门联上都张贴着对联、悬挂灯笼。
原来已经过年了。我心里一酸,不知今日是初几。
建康,一别已近年余。
街上行人甚少,一眼可望见朱雀大街的尽头。到了尽头,再转一个弯,便是温府。
我慢慢行着。
行到一个小店门口,我顿住脚步。白面热腾腾的香气扑鼻,我侧头,望向灶台上的蒸屉。
这一路疾行,不记得行了几日,似乎胡乱吃了些东西,也不记得,吃了什么。出来的太急,身上几个零钱早已用尽。此时才觉得腹中饥饿无比。
“小子,可是饿了?”昏黄灯火中,一个年约四十的大叔将手中烟斗放下,站起身。
我没有出声。
“唉!流民真是越来越多了!来,小子,拿着,吃吧。”大叔从蒸屉里掏出一个馒头,递到我面前。
我默默接过,三两口吃完,只吃得胸中喉中梗塞无比。
“小子,是从北面来的吧?来到建康就好了,总不致于饿死!”大叔叹了口气。
我低声道:“多谢!”
他怔了怔:“原来是姑娘。”又仔细打量我一番,道:“细看姑娘应是好人家的女子,怎生弄到如此……”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双皮靴因连日疾行早已几处破洞,原本一身天青武士服又黑又破。头发想必也是极凌乱的,双手一片污黑,脸上必定也是……
想到这里,我忽然明白过来——我怎么能,这个样子,去见温宥?
脑海里忽然闪过我俩曾经并排躺于秦淮河面竹筏情景,他一身黑色练功服,颀长挺拔,我着湖绿复纱裙,他双眸凝黑注视着我,低声唤我:“丫头……”
嗓音低沉温醇仿佛依然响在耳边,却让人心如刀割。
我朝大叔一拱手,转身,快步离开。
穿过两条街,便是夏侯府,也是我盟的机要所在。门口紧闭,我走上前,两个黑衣人无声无息从屋檐上落下:“何人?”
“是我。”我轻声道。
一人惊讶出声:“战护法!”两人侧身,为我打开房门。
我听其中一人疾疾道:“快快飞鸽传书盟主大人。”
我走进府中,径直到我昔日的房间,轻轻推开门。身后一个护卫尾随到门口。
房间依然维持着我离开那日摆设,暗黑一片。我打开柜子,取出衣物。转身朝门外道:“这位大哥,可否为我准备热水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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蹑行于温府屋顶上,如果说谁能发现我的行踪,也只有温宥。只是温府主宅竟是漆黑一片,寻了一阵,才看到一间光亮的屋子。
忽然想起,其实我,也只踏进过这温府一次。
我落地。门半掩,循着光亮望去。
却不是温宥。
许久不见的温峤大人静坐于桌前看书。灯火下,只见他微垂的脸,清俊淡然。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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