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可祝深依然觉得很冷,匆匆地退出了群聊,缩在了被子里,望着天花板发着呆。
他八岁去L国学画到十五岁归国上高中是七年,十七岁去国外散心到二十四岁回国结婚又是七年。
七年又七年。
祝深无法再想下去了,钟衡为了他随口的一句约定,等待了究竟多长时间?
心里一阵绞痛,他蜷缩着身体抵御,不禁想到数月前钟衡发高烧时他和方姨说的话。
【“他常生病吗?”
“没呢,阿衡身体很好,这么多年我也就见到他生过两次病而已。一次是他小时候,刚来如意山那会儿,因为有个小朋友失了约,他傻傻地在山上站了一天,被风吹得发烧了。”
“他在如意山也有朋友?”
“可能被人忘记了吧。还有一次是他大了些,读高中那会儿,高二吧,冒着雨骑车给人买东西,得了重感冒,在医务室呆了半个多月。】
原来,全部都是为了他。
祝深捂着脸,心痛到说不出一个字出来。
钟衡从不对他说自己过得有多么艰难,心里有多么难受,有苦有痛向来都是自己闷头忍下。
大概知道,说也没有用吧。
祝深咬着唇,默默想,现在可不一样了。
他们来日方长,今后他可要一点一点补偿才好。
他要把钟衡和他的所有遗憾全部补全。
“我想起来了。”抓起手机他就给钟衡发了一条短信,“今年圣诞节要一起过吧。”
电话很快就响了起来,祝深接了下来,问他:“工作结束了吗?”
钟衡低低“嗯”了一声,尽管夜已经深了,可一听到祝深的声音,所有疲惫便好似尽数消退了一样。
“你想起来了。”钟衡说。
“会不会太迟了?”
“不迟,”钟衡的语速很快,斩钉截铁一般,也许自己也意识到了,他又兀自强压了下去,转为一种稍稍低沉些的语气:“你该睡了。”
“你多久回来?”
钟衡轻轻拨开口袋里的怀表,“大概一两个小时候,别等我了,睡吧。”
“你别挂电话——”祝深抱着手机侧躺着,“回来之前别挂电话。”
“好,不挂。”钟衡忍不住笑了。
他哪舍得挂啊。
祝深闭上了眼睛,听着耳畔手机里的钟衡的声音,就好像钟衡在他身边一样。
“对不起……太晚了,我这个破脑袋,想明白这些事情真的太晚了……”祝深哽咽着说,眼泪浸在了枕头里,洇湿成两滴细小的暗色。
一个人是为着什么才会在全然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下日复一日等待着另一个人啊。
光是想想,就很心疼了。
——而钟衡什么也不为。
这样想,就更加难过了。
“别说对不起啊小拾。”钟衡轻轻哄:“那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晚……真的不晚,你能看到就不算晚了。”
“即使我那么久都不给你回应?”
“即使你那么久都不给我回应。”
“我不,我就要给你回应!”祝深的语气突然带着一丝泄气的暴躁:“我要在每一天都回应你,啊烦死了——让我也疼疼你吧钟衡!”
钟衡知他现在胡搅蛮缠大概是真困了,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好,那你每一天都给我回应——现在要做的事是,睡觉。”
顿了顿,钟衡不甚熟练地补充了一句:“乖。”
祝深被这一个字哄得没有脾气了。
他果真就陷进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很复杂的梦,是断断续续的片段拼凑而成的。
他大概回到了他八岁生日那天,他给钟衡贴好了创可贴,还对他说以后自己都会罩着他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祝深问。
钟衡难能可见地面红耳赤,告诉他:“我叫钟衡。”
“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忘记了。”祝深说。
两人分开以后,祝深转头就十分得意地与管家张叔炫耀:“张叔,我今天认识一个很好的朋友?”
张叔笑问:“是吗,谁家的小朋友?叫什么啊?”
祝深扬起下巴对他说:“钟衡,他叫钟衡!长得白净人也乖,我可太喜欢他啦!”
画面一闪,便是圣诞节。
傅云织拖着行李带他走去车库,他问傅云织要去哪里?
傅云织望着天空叹了口气,“以后我们去L国会有新的生活。”
“可以晚一天再走吗?妈妈。”
“为什么?”
“有一个朋友在山顶等着我,我得去找他,他不喜欢我不告而别。”
果不其然,祝深跑到山顶时,钟衡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了。
祝深将小蛋糕分他一半,笑着对他说:“圣诞节快乐,虽然来迟了一点,但好在我来了。”
钟衡好像笑了,声音糯糯:“圣诞快乐。”
童年的梦境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到了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了。
为了守株待兔,逮到那个常在桌洞里给自己送芝士蛋糕的人,祝深特意起了个大早,藏在了他们班的门后。
十分钟后,他看见薄梁朝他们班走来,手中正拿着一盒芝士蛋糕。
“又给姜遗送蛋糕了?”他笑着问。
薄梁像被戳破了什么秘密,微微一赧,却不否认:“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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