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入雨霖殿,见影七挺直身影,便暗暗吃了一惊,心道确实和曾经的少将军神似,难怪皇上这样重视。
“卫七大人。”
“不敢当。”影七忙道,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隐瞒了脸上的异样,只说先前因为没有好好敷药,所以才一直迁延。
葛太医劝了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卫七大人不可掉以轻心啊。”
影七沉默了一瞬。
纵然一再告诉自己不需要在乎前尘往事,他心底还是止不住要去探究,从众人口中听说自己是孤儿时,他有些恍惚的难过,心头略过片片残影,尽管看不清,悲痛之情却汩汩而发,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葛太医也察觉到了他的沉默,没有再劝,他见影七脸上的伤已经开始慢慢愈合,就没再留意,主要还是按照陛下的吩咐,查探影七的身体状况,单独给这位制些调理之方。
在宫中待得久了,太医院的太医都习惯先号脉,一边问,然后再望、闻。
到了影七身上,葛太医依旧谨慎选择先号脉。
影七按照他的吩咐伸出手,却见葛太医皱起了同样雪白的眉毛,叹了声:“卫七大人,身上伤既然未完全痊愈,油荤之食,还是稍加注意些。”
影七一愣,没想到他只吃了一点,太医也能号准。
葛太医看出他面上惊讶,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奇异,道:“大人不觉得胃中有异?”
“……是有一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抗拒那酱肉,却又好像习惯了这般难受一样,忍一忍,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葛太医在心底大摇其头,果真人不可貌相,看这小卫削瘦高挑的身形,还当是个不好肉的,没想到比常人还疯狂一些,忍着胃痛也要满足一下那口舌之欲。
身为医者,最是头痛这些个不听话的病人,葛太医面上不显,心里却准备一会儿给人开些温和无害的催吐药,病人不听话,吐一两顿便好了,保准不会再去惦记那些油油腻腻的伤身之物。
末了他才要看影卫身上的伤。
影七还没有将外衫褪下,便见前厅人影闪过:“陛下!”
葛太医闻言转身,叩拜:“参见陛下。”
“起来吧。”离行瑾问道:“看完伤了?”
“启禀陛下,才号了脉。”葛太医小心谨慎道。
离行瑾摆摆衣袖,坐在了一旁,淡淡道:“如何?”
葛太医正要回话,衣袖被摆在软榻上的那只手扯了一下,他一顿。
犹豫间就被影七抢了话:“属下无甚大碍,只脸伤坚持敷药就好。”
离行瑾温声“嗯”了声,转而看向葛太医,掀起眼帘问:“如何?”
葛太医被皇上那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忙一五一十道:“卫七大人身体康健,无甚大碍,只肠胃有些脆弱,还是少食油荤为好。”
他说完这话,发觉皇上周身的气势更冷了些,鬓间慢慢被汗打湿了。
影七亦觉得身上一凉,心中发虚。
待一脸冷汗的葛太医兢兢战战出了雨霖殿,留他一人对着皇上,影七悄声捏了捏小拇指。
离行瑾看他一眼小动作,转开了目光,吩咐宫婢:“去煎药。”
两名宫婢行礼,匆忙退下。
一只手伸向他的时候,影七下意识要躲,又生生忍住了。
然下一秒他不得不抓住了那只手,眼睛睁大:“陛下!”
“朕什么朕?”离行瑾撑着他的手将他的腰带打开,冷着脸解他的衣服,一掌打在他臀上:“老实躺好。”
“陛下……”
离行瑾被他瞪圆了眸子,一副如在梦中的表情看笑了:“怎么,影七要抗旨不尊?”
不论是离魂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总能轻松找到这人的死穴。
不同的是从前他顾虑重重,连送出一枚玉佩都要万般借口,而现在他不会再忍。
离行瑾摩挲了下被弹润触感弄得有些发麻的手指,见人乖乖躺好,衣衫半解,喉结动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初衷。
深呼口气,他这才有心思注意到影七脖子上半露的红绳,随手挑起,淡道:“戴了什么。”
还未将红绳扯出,手就被握住了,软榻上的人浑身紧绷:“陛下,没什么……”
影七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心头顿时慌乱。
那玉佩若叫皇上看了,怕是影一、影六都要被连坐。
他把玉佩待在脖子上,一是觉得将它放在营房中不安全,怕给其他人看到说不清,二是玉佩是自己和过去唯一的联系,看到它,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然而他万没有想到自己入职第一天就会被“搜身”,还是被立下这个规矩的皇上搜。
他这样,离行瑾挑了挑眉,越是要看清他脖子里戴的是什么东西。
影七无力阻拦。
离行瑾如愿看到了那枚玉佩。
便是一震。
影七翻身无言跪下,离行瑾没有阻拦。
他长久注视着那枚玉佩,像是要透过它看到一些遥远的过去,以及那些过去中隐藏的悲欢痛楚。
影七垂着头,听到离行瑾问他:“你知道这是情人才可以相赠的鸳鸯玉吗?”
“知道。”影七不敢有丝毫隐瞒。
“呵,”影七耳边传来轻笑,却无半点笑意,满是薄怒,“你知道,为何他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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