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采买花的时候多买了几盆罗勒,也不用特意给女人留,因为除了她并没有人会买。
久而久之,他就和女人熟了,那个粉嫩的小团子也渐渐长开,白白嫩嫩很是可爱,缺了几颗奶牙的他还笑着喊“叔叔”,他整颗心都被萌化了。
某次闲聊,他和女人说了花店原本想要关门的事情,资金也不足,完全是靠着自己一腔热忱开下来的。女人知道后,她二话不说就入了股,这间花店可以说是她救下来的。花店老板一直很感激,从签合同的时候才知道了女人的名字——
徐意南。
很好听,是他听了就觉得很有文化的名字,因为他自己叫做汪二,在家里排行老二。
一直到小奶娃长到五岁,粉雕玉琢的可爱非常,徐南意却带着小孩子过来跟他告别。
“我们家要搬到北城去了。”
“这是我新家的地址,以后要是有事,可以来找我。或是给我寄信……”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不富裕,没有手机,离得远了联络只能靠寄信。他应了,女人边上的小孩儿还不懂得分别,还嚷着要叔叔抱抱。
这么讨人喜欢的孩子,花店老板抱着就不想松手。
后来偶尔会有书信联系,过了几年后联系的时间越来越短,直到有一年他发过去的信件全都没有得到回复,拨打后来通过寄信拿到的电话号码也成了空号,他慌了神。
他要去北城找她,见那个七八年没有见过面的人。
他换上了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新鞋。辗转了好多趟车,去了徐南意搬家之后的北城的那个家。
但是到了那里之后才从门卫那里得知,徐南意死于一场车祸,没能救回来……
他坐在门外崩溃大哭,新衣上沾染了尘土,和泪水混在一起。
那是他最难过的时候,自己的心像是被利刃搅动一样的痛。
他崩溃大喊,骂贼老天胡乱收取好人的性命。他拼命地要往里冲,他不信,他要进去亲眼看!
保安没有制住他,让他翻了进去,他心底默念着门牌号飞快地往上爬,一直到了五楼。地址上写的就是五楼五零二号。
他飞快地按响了门铃,听到清脆地女声应了,“来了!谁啊。”
他心中一喜,睁大了眼睛,门打开后却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他难掩失望,问道,“你、你好,我找、徐意南……”
那个女人皱紧了眉头,骂了一声“神经”,就要关门。
他手疾眼快地拿手挡了一下,不管流血的手臂,他蹿了进去。
“徐意南?你在吗徐意南?我是汪二啊!”
“喊什么喊什么!”那个女人忙着要捂住汪二的嘴,汪二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厌恶,用力地把人推开,手臂上的血沾在了那个女人的衣摆。
房间门被打开,一个斯文男人走了出来,看向汪二,“你……找我亡妻有什么事?她……两个月前已经去世了。”
“我不信!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啊?!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说话!!”汪二控制不住自己,把那个男人压着揍,他咆哮着,吼着,外面的保安也被放进来,他被几双手拉着制住了。
“老沈,你没事吧?”那个女人把他扶起来,泪水跟珠子似的往下掉。
“没事……遇见疯子了。”他吐了口血沫,声音含糊。
保安要把他拖出去,但他不肯走,脚还往男人那边踹,最后被五花大绑着拽了出去。
一堆人站在门口,汪二看到了一个孩子,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拿着钥匙打算开门。
“小瑜?是小瑜吗?”就算七八年未见,小孩子已经长大了,但他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那个孩子看着他,许久,才回想起来,乌黑的眼珠子缩了缩,怯生生道,“汪……叔、叔叔。”
每个字都说的十分艰难,汪二泪流不止,想要像以前那样伸手抱住他,但却被绑着不能动作。
“哎,是叔叔,叔叔来找你和妈妈了。”汪二看着他,他发着抖,似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那个孩子的眼神,汪二感到绝望,他很想把这个孩子带回去,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他的爸爸找的后妈吧,他的妻子才走两个月就在和么迫不及待地让别的女人住进来了吗?那对小瑜该有多大的打击!
记忆深处,那个小孩子总是带着笑容,俏生生地,眼睛也亮,不认生。喊人的时候嘴巴可甜,嘴角还带着小梨涡,跟他妈妈如出一辙。但是……现在看见他,整个人都变了。
门又被打开,那个男人看见孩子回来,想要把人拉进屋,但是小孩儿站着不动,定定地看着汪二,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泪夺眶而出。最后他还是被拉进去了,502号的房门砰一声关紧。
从这一天起,汪二的信仰不见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别人的家事他插手不了。
他浑浑噩噩地被带去局子,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乡,他开始变得寡言少语,只专心侍弄着那几盆罗勒,长大了又枯死,又播种新的,就这样又过了许多年……
没有人再来买过罗勒,因为那个会来的人,已经不在了……
直到今天。
汪二看着他,把老花眼镜拿下来用力地擦了擦之后带上,看着那个青年人。
他心里发紧,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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