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在刻意地瞒着,她又怎么能知道呢。
“不是的,都怪我……都怪我的。可七十六岁一点也不老的,有那么多人活到八十岁九十岁,甚至一百岁,如果,如果我早点知道,爷爷早点治疗……一定不会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哭得整个人都一颤一颤的,连说出的话,都含糊一片。
陈羁从未有那一刻,觉得心疼至此。
他松开一点,低头与她平视。
身上没带任何可以擦拭的东西,只能用手,把她眼泪全部蹭去。
可泪水就像决了堤似的,怎么都擦不干净。
陈羁便凑过去仔仔细细地吻掉。
“爷爷瞒着你,是怕你担心,更是想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陈羁低低地说:“这些年爷爷也没有不看医生,他都有抽时间定期去医院检查,降压药也每天都在吃,没有因为你不知道就耽搁治疗。宝宝,不要自责好不好?”
“医生也说了,只要控制得好,爷爷还是能活好几年的。”
陈羁在她后颈揉着,把人又揽进怀里。
他哄道:“不要再哭了,哭完又要头疼了。”
他抱着她,望了望天边,心底忽然生出个仓促的念头来。
回病房时,谷浅舟正在和林老聊天,瞧见她来,林老招了招手。
林知酒立刻过去。
“医生和你说什么了?”林老问。
林知酒实话实说:“您的病情。”
林老叹口气:“反正也都是老毛病了,别担心,爷爷没事啊。”
谷浅舟给她挪了把椅子过来,又给林老汇报了几句公司的状况。
其实早在一月前,林老便把各种事情都安排得很好,重要位置都是绝对有能力且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即便他不在,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林知酒没想太久,便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爷爷,等您这次出院,我去公司吧。”
林老明显顿住。
谷浅舟和赵叔也没想到。
只有陈羁,神色平静。
他像是猜到林知酒会这么说,也会这么做。
林老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你们先出去。”
门关上,林老对林知酒伸出手来。
林知酒过去握住。
林老叹着气:“爷爷活到这个岁数,这么些年经历地也不少,你奶奶,阿询,心芩,都一个接一个地先走了。所以很多东西也早都没那么看重了。”
他望着林知酒,已经浑浊的眼中此时却格外的亮:“爷爷只想让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公司不想管那就不管,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还有浅舟在。”
“前段时间,爷爷让人拟了份赠予合同,想把手里的股份分给浅舟一些,他拒绝了,连公证都不去做。”林老望着她:“所以啊爷爷立了遗嘱,还想等以后要是走了……”
林知酒打断他:“……不要瞎说。”
她又开始掉眼泪,就为那一句“以后要是走了”。
从爷爷口中说出来,就更像一道划过夜空的闪电。
她是怕的。
林老抽了张纸巾,给她一边擦着一边笑着说:“这有什么,你记住,生老病死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可忌讳的。”
“爷爷活了这一辈子,也累得很了。他们一个个的都走得早,你奶奶给我留下了你爸,你爸妈又把你留给了我,知酒啊,也是你在,爷爷这后半辈子才过得高兴了不少。生病这种事情,也怪爷爷年轻时糟蹋自己身体,要不是因为还有点钱,可能这七十多岁都是熬不过的。所以啊,这已经是很好很好的结果了。”
林知酒坐在床边,脑袋就趴在林老腿上。
她没法忍得住让自己不哭。
这两天就是个哭包。
“别怪爷爷瞒着你,爷爷不想看你哭,你小时候就是笑起来最好看,爷爷喜欢看你笑。”说着便在孙女脑袋上安抚地揉着,“顶尖的医生爷爷也都看过了,爷爷没有因为要瞒着你,就耽搁自个儿治病,不要自责,听见没有?”
林知酒还是那么趴着,肩膀不住地抖动,却还是点了点头。
林老一笑:“行了,别再哭了,从昨天开始就没冲爷爷笑一下,今天还是你生日,爷爷可不想看着你哭这么久。”
林知酒抬起头来。
脸埋着的那片被褥,已经湿了一大片。
“爷爷永远不会离开你,知酒,你记住,爷爷只是换种方式保护你。”林老又低低地说。
他笑着揉揉她脑袋,又把她红通通的眼睛擦了又擦。。
过了会儿,他忽然清了清嗓子。
像是一声暗号似的,房门便被打开来。
陈羁手上抱着个蛋糕,上面的数字蜡烛一个2一个4。
身后跟着不少人。
陈老爷子、陈勋、李雪茹、陈放,还有孟觉、常昼、路迢迢,一旁的谷浅舟、赵叔,就连张姨也来了。
林知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被路迢迢哭着抱住时,她都是愣着的。
路迢迢松开人,让开位置让陈羁把蛋糕递到林知酒面前。
没有音乐,没有花,没有浪漫的氛围,可她周围,都是一群爱她的人。
这比什么都好。
有人起了个头,病床上的林老也跟着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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