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样的事情都要问,您可真是……您确定自己真想要知道吗?”
若是换一个人,看见白如榭这神情,或许要有些迟疑,然而冷淡到极致的任鲥并不会有片刻犹疑:
“说。”
白如榭好像就等着他问,得了命令,竟显得有些兴高采烈:
“那里藏着的可都是我的宝贝……都是我从各地搜集来、精心誊抄的您的故事,还有您的各种画像,包括出自名家之手的佳作,亦有我自己因无法忍耐而亲手绘下的图画。这些东西现在都被我放在附近,您若是想看……我可以给您拿过来。”
一般人都绝对不会想看这种东西吧。站在一旁的青如许想象了一下白如榭身处于布满与任鲥有关之物的房间之中,露出堪称癫狂笑容的场景,不免有些不寒而栗。
但是任鲥当然从来就不是一般人。
“拿来吧。”
白如榭的神情略显复杂,很难讲他究竟想不想把这些东西给任鲥看。不过青如许怀疑白如榭实际上对此有着相当的期待——否则他本来没必要说实话的。
“就在旁边的屋子里。”白如榭站起来,慢慢地说,“我不会逃走的。”
任鲥点点头,允许他走出去取他的宝物。他本来就不认为白如榭有机会逃走,也就大度地给了他可以离开自己视线的自由。
白如榭果然没有再耍什么花招,没一会儿就捧了一大堆书册卷轴过来。他将这些东西一一摆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将画轴挨个打开。
白如榭这里的画有几十上百幅,青如许也跟着看过去,只觉开始的几幅虽说有些韵致,其实不大像,仅是模模糊糊能让人觉出仿佛画得是任鲥,中间的就更多几分意思,却也能看出是单凭描述创作的作品,后面的十几幅大概是在他见过任鲥后画的,酷肖。其间亦有几幅巨鲲或大鹏形态,显然纯是想象了。
这些画像中人或立或行,或坐或卧,姿态各有不同,神情却是如出一辙,都是睥睨众生的架势,和任鲥此时的态度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青如许其实绝少见到他这副模样,因为在顾循之面前的时候,他通常可不会露出这么冷酷的表情。
很难说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任鲥一一看了,并不做评价,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看他这样,白如榭反而有些按捺不住:
“怎么样?”
任鲥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拿起一张画,这幅画就从他手接触的地方开始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灰烬,火苗很快蔓延到其他画作和抄本上,一会儿就将所有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没有剩下。火焰烧光了这些东西就自动消失,并没有波及到其他的家具,倘若不是桌子和地上留下了些许残灰,几乎要让人以为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曾存在过。
白如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看着任鲥轻易烧光了他多年的心血。他的身体有点颤,但还是站稳了。既然他肯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必然也做了可能会被这样对待的准备。他心中崇拜着的任鲥就是这样冷酷,所以眼前的场景反而更加贴合他的想象。但是多年收藏被烧掉的痛苦毕竟让人难以承受,他僵直地站着,好像被人定住了。
任鲥瞥了他一眼:
“满意了?”
白如榭缓缓点头,说不出一个字。
“那就继续讲故事吧,你后来又是怎么害的青如许?”
或许因为转了个话题稍微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白如榭缓过一口气来:
“我这可算不上害他,不过是碰见他失魂落魄,心生怜悯,决定要帮他一把,因此将我满身的魔气几乎全都灌给了他。之后他做的事均是出自他自己的心意,可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不过顺势跟他一起进宫来找我姐姐而已。”
听到和自己认知完全不同的交代,青如许的脸色煞白:
“你撒谎!”
白如榭看了看青如许,神态堪称平静:
“我可没有说谎,你讨厌自己太子的身份,喜欢小玉却不敢说,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意思?我不过是输给你一点魔气,让你把你不敢正视的事实放大了摆在你眼前,让你不得不去正视罢了。我可没出主意让你攻陷王宫、换上王袍什么的。”
白如榭的样子不像是说谎,青如许却决计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然而他中了魔气之后脑子太过混乱,此时只能瞪大了眼睛不断回想,然而却无法找出关键性的证据,整个人几乎要崩溃了。
任鲥看了他一眼,没有多管,继续问白如榭:
“外面的那些宫女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不想对她们做什么的,不过她们怕得要死,大呼小叫,我也只好让她们稍微冷静一点。我在她们身上放了一点魔气,随时都可以收回来。至于屋里这几个贴身伺候的,原本就跟我熟悉些,况且我姐姐讨厌那些不会说话光会动的木头人,我也就留下他们几个。你也该看得出来,我如今不过是一缕残魂撑着这躯体,身上魔气早已所剩无几了。”
白如榭说到这里,语调又转向悲凉,似乎想要唤起人的同情,然而任鲥的脸色却未尝有丝毫更改。只是认真打量着他,判断着他所言的真伪。在任鲥看来,白如榭似乎并未说谎,这样说来,无论是否将他诛杀,似乎已然成了无所谓的事,虽说之前让他捉到机会,往青如许身上灌入魔气,不过现在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似乎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就算造成一时一地的动乱,也能够迅速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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