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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皇后安好 第69节

第69节

    空洞的眼睛渐渐地被点亮,皇上一眼不眨地观察着,直至天智停了念咒引导着朱氏女盘坐至殿中央的蒲团上,他才开口发问:“尔是何人?”
    朱薇岚反应迟钝,目视着前方,隔了有五息才慢慢张嘴:“我是莱凰影业的老板娘,朱微澜。”
    莱凰影业,那是什么东西?老板娘皇帝倒是明白意思,皱眉略一细想又问:“你不是靖昌年间承恩侯府的朱氏薇岚吗?”
    还像之前那问一般,朱薇岚隔了一会才回答:“那也是我。”
    “你是怎么从莱凰影业的老板娘成为了靖昌年间承恩侯府的朱氏薇岚的?”早上朱氏女在坤宁宫闹的那一出,天乙有上禀,其实皇帝对朱氏女的身份已有所猜测。
    “和我男人在海边度假,被浪卷入海中,醒来就在朱薇岚身上了。”
    度假是休假的意思吗?皇帝舌掠过牙尖:“靖昌大帝是谁?”
    “靖昌大帝是靖朝靖文帝的第七子,生于公元九百一十二年,卒于公元九百五十九年……”
    闻之,皇帝猛然站起,凤目紧敛,他只活了四十七年。几个龙卫,包括天智立时跪地俯首,怎么会?已经发晕的范德江也跟着跪下,他都听了些什么?
    “一生励精图治,除内患平南蛮,重农减赋大力推科举,纳贤仕,是中华历史上在数的明君,与其子靖晟帝,开创了‘昌晟盛世’,为靖朝七百年历史长河奠定了坚实根基。”
    “靖晟帝是谁?”
    “靖晟帝,靖昌大帝第三子,皇后李安好所生,生于公元九百四十年九月初五辰时,卒于公元一千零二十一年。十九岁登基,在位五十年,是中华历史上唯一一位主动退位的皇帝。其同父一般重学,推算术人文等等。执政五十年间,开商税,十七次减田赋,三平北斐与辽狄,收河套腹地,造船出海,远渡重洋,将土豆、番茄……”
    臭小子竟然活了八十一岁,皇帝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短命。
    听着朱氏女言话,跪着的天甲已经拿定了主意,待出了栖霞宫他就回一趟暗卫营,挑骨骼好的小崽子加练。
    范德江大概顺过来了,朱氏女是个从后世来的精怪,偷摸到他们这就是要阻断皇上和皇后的姻缘,灭杀英明的靖晟帝,绝他大靖数百年的气数。
    对,就是这样。
    “把皇三子给昭贵妃养是谁的意?”皇帝还没忘记那梦话。
    “那是莱凰影业出品的历史剧《靖昌大帝》里的情节,女主角为承恩侯府的朱薇岚,皇帝生母的嫡亲侄女,皇后李安好为恶毒女配角。”
    剧,有情节的戏,类似于《五女贺寿》这样的。皇帝气又不顺了:“既冠上历史,为何不遵从史实?”他是眼瞎了,还是心盲了?至于老而昏聩,那不存在,他根本就没能活到老。
    “因为不尊重历史,广电审核不给过,《靖昌大帝》一直被搁置着。”
    这个叫广电的做得不错,皇帝松了一口气,那样的历史剧流传出去,岂不是有损他一世英名?
    “皇后李安好活了多久?”
    “八十八岁。”
    皇帝已经说不清自己这会是什么心情了,一家三口,就他命最苦:“皇后生了几个孩子?”
    “两子一女。”
    这听着还算舒坦,皇帝敛下眼睫:“历史可有记载西北军何时叛乱?”
    “公元九百四十一年冬,北斐、辽狄进犯大靖,大逆贼齐国将军杨嵊放匪入鹰门山。镇国公唐嵕临危受命,领三子,点兵三十万北上平反御强敌。这是历史上有名的一次战役,唐家父子四人无一人能回,全死在了山沟凹。
    西冠侯唐逸清随后请命,赴山沟凹,单枪匹马潜入敌内斩了北斐名将完颜南溟,掳了辽狄大王子。杨嵊也是败在了他的刀下。”
    皇帝眼底阴晦,镇国公父子四人竟全死在了山沟凹。
    他知道山沟凹,那是北地漠河南向百里的一处险地,按着自己的年岁算着时间:“公元九百四十一年,那就是靖昌十三年,”明年冬天。
    杨嵊老贼,好大的胆子,竟敢放匪入鹰门山,他简直罪该万死。深吸一口气,皇帝又问:“你知道唐逸清是谁吗?”
    “西冠侯。”
    皇帝讽刺笑之:“他就是镇国公最顽劣的幼子,唐五。”在后世,这个女人也登不得大雅之堂,眼界太窄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
    皇帝:我命短
    皇三子:您可别说了吧,我听了您的话十九岁就接了皇位,外头还以为我逼宫呢。逼宫确是有,不过被逼的是东宫。
    第71章
    朱薇岚依旧呆呆傻傻, 像一副傀儡一样:“西冠侯唐逸清,靖朝名将,建功卓著,一生未娶妻。野史有言, 其心有所念, 靖昌皇帝, 庸墨矣……”
    噗嗤一声, 天智没能忍住笑出了声。唐逸幽心悦主上,著野史之人是亲眼看到,还是从哪听说的?一抬首,撞上主上冷眼, 立时屏住笑把嘴角拉下来作严肃沉重状, 低下头继续为皇上短命哀默。
    一生未娶妻?皇帝收回投在天智身上的目光, 唐逸清说过陈氏元若算计他,难道她也换了魂?
    “你是何时来到靖昌年间的,可有同伴?”
    “靖昌九年深秋, 没有同伴。”
    皇帝心思百转, 柔嘉长姐说过, 陈氏女被烫伤手后醒来很平静, 也不露一丝愤怒亦或是悲伤,反而整个人似卸下了重担, 很放松。由此可见陈氏女并不想进宫, 那她伤了手会是故意的吗?
    她救的又是皇后。
    “你与陈氏元若不睦?”
    “她是太后侄女,我背靠懿贵太妃,争抢一个位置,我们是敌人。陈元若看不起我,见着面总要刺我几句。在柔嘉公主府那回, 她更是和李安好站一起,活该受伤。”
    范德江适时点到:“奉安国公府与宁诚伯府祖上有故。”
    这个他很清楚,可以说宁诚伯府能得爵位全是托了奉安国公府的福,这些年两府之间虽往来不密切,但有走礼。
    “在朕未下旨娶妻前,你还跟谁说过李安好会成皇后,又是如何说的?”
    “跟丫鬟青葙,父亲、母亲,编成噩梦说李安好是戴着九凤冠的毒蛇,她一蛇尾将承恩侯府鞭得灰飞烟灭。”
    皇帝知道这梦:“没旁人了?”
    “没有。”
    陈氏女会是因知晓太后之罪,想要谋生路才盯上唐逸清的吗?毕竟镇国公府底蕴摆在那,若奉安国公府出事,朝中能掌帅印领兵的武将就只手可数。他为平衡文武,绝不会再动镇国公府。
    细想当初陈弦得晓唐逸清调戏他闺女时的表现,皇帝微眯凤目:“天甲,着人去查一查奉安国公府的情况。”
    若是陈弦之意,奉安国公府应已成空壳了,底子全存于陈元若嫁妆里,他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换之为陈元若有异,陈弦是不会把整个奉安国公府交到一不明来路的孤魂野鬼手里的。
    “是,”听了朱氏的话,天甲真心希望奉安国公府是干净的。
    明年北斐、辽狄侵入中原,杨嵊反叛,主上需要在军中威信能匹敌杨家的武将。而已逝奉安老国公曾坐镇西北军多年,陈弦又随在左右。这些年因着太后,他藏拙不敢露锋芒。但唐逸幽可上禀过,陈弦拉雁钺弓,三箭齐射,无一虚发,这非等闲可达。
    但愿陈元若命运的改变是因朱氏女妄图扭曲历史所致,其已怀了唐逸清的子嗣,皇上不想因她与唐逸清君臣之间生嫌隙。
    深出一口气,眼中掠过厉芒,可如不能遂愿,他也不会让她走得太痛苦。
    留子去母。
    “靖晟帝名讳?”
    朱薇岚两眼皮往下耷拉,似昏昏欲睡,眼中的光亮黯淡了稍许:“凌……凌云霄,是中华历史上最霸气的帝王名讳。”
    当然霸气了,龙卧云霄。范德江吞咽了口气,以后他要更加尽心尽力伺候皇上,一个四十七,一个八十一,还有一位八十八,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主上,”天智察觉朱氏女眼中魂灯要熄,立时出声提醒:“还有要问的吗?不出一刻,朱氏心神即会奔溃,从此成痴人。”
    “尔是来自公元哪年?”
    “二零一九年。”
    “两千一九年,天下是什么样?”
    “男女平等,民风开放,工作竞争激烈,谁有钱我就跟谁……”
    男女平等?皇帝难以想象那个画面,民风开明他还是能理解的:“在两千一九年,女子也可以出外劳作,拥三夫四侍?”
    “可以上学、工作,但只能一夫一妻,小三会遭万人辱骂。”
    皇帝好奇:“小三是什么?”
    “破坏合法婚姻的男女,还有小四小五。”
    “废除了妾室?”
    “没有妾室,重婚罪要坐牢,”朱薇岚上下眼皮一合上,人就跟没了气一样瘫倒向前,头拱在地。
    天智令地乙将她送回寝殿,后看向紧锁眉头的皇上:“摄魂术伤魂魄,所以在同一人身上只能施一次。”
    “朕已没什么要问?”皇帝内心里还是有些可惜的,朱氏女眼界太窄,目光不出脚跟前三寸地。涉及两千一九年军中事、兵器等等,问了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好在他想要知道的事,都已有了答案。
    “天乙,从此刻起,栖霞宫归暗卫营管。”
    “是”
    出了栖霞宫,皇帝仰首望天,他现年二十又八,按照历史记载还有十九年可活。恪王临死前的话犹在耳边,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江南水画、蜀地风情,想走遍大好河山的不止恪王,他亦有此梦。
    “朕,十六岁登基,至今已近十二年,日日对着江山千秋图,却不曾见泰阳山之陡峭,舟云海的辽阔。没喝过牡江水,没入江南泛渔舟。”
    鹰门山之所以以“鹰”为名,是因过去那里常有白鹰飞过。海东青,万鹰之神,北斐完颜氏的图腾就是它。他没见过海东青的神俊,唐逸清说要捕一头回来,敬献给他。
    可他神往的不是被折了翅的海东青,而是欲亲手将妄图飞越他鹰门山的海东青射下。
    立在后的范德江、天甲几人能清楚地感觉到皇帝的伤怀,跪地俯首,神色均极为凝重。十九年看似长远,但皇上政务繁忙,日日年年转眼即逝。
    回到乾正殿,皇帝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言,他在回忆过去,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但重要的都历历在目。
    据朱氏所言,他勤政三十一年对得起大靖对得住百姓。得了明君之名,本该欢喜,只心里除了满足之外还生了颇多酸涩,他有善待过自己吗?
    虽夜话时与皇后言过人生无常,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甘心接受。一坐到天明,皇帝蓦然笑之,唯一庆幸的是他离世时太子已长成,眼中闪过晶莹,云霄的开头不会重走他的艰难。
    沉寂一夜,范德江不想去打扰皇上,可时候到点儿了,小心翼翼地上前,放轻了声音提醒道:“皇上,该准备准备早朝了。”
    皇帝长吸一口气,后慢慢呼出:“朕困了,今日歇朝。”
    什……什么?范德江愣愣地盯着皇上:“歇歇朝?”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太后死了?皇上竟说困了不上朝,不会是打算撂挑子不干了吧?
    天乙一把拨开杵着的范德江:“主上,太子爷还没降生呢,”就算生了,那也得先养十好几年才能甩手不干,“您还有……”这个时候提大靖百姓好像不太合适,话调一转安抚道,“皇后娘娘已经怀了,您再辛苦个十来年……”
    “也就只剩十来年了,”皇帝越想越觉得疲倦:“范德江。”
    “奴才在。”
    “将朕平日里看的那本《诸字通典》拿出来,再去南彦书房取《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春秋》、《圣言》,一道送去坤宁宫,”皇帝已经决定了,从今儿起他便开始教导云霄。
    养儿防老,他不要臭小子养老,只需其能及早担东宫之责,为父分忧。
    十九年,给自己留四年,还有十五年。皇帝想他十六岁登基,群狼环伺之下也安然走到今天,蓄势成,朝纲渐稳。而臭小子丝毫不逊色于他,又有他亲自教养,十五岁足矣能独当一面。
    人啊,还是要为自己活几天,不然这一生过得也忒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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