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驰的马蹄敲击着大道,发出密集的铎铎声。这匹健壮的辽东战马浑身的毛发已经被汗水濡湿,边跑边猛喘粗气,一股股白沫从口鼻间涌出,然后被喷到空气中。它的腹部鲜血淋流,骑手丝毫不爱惜战马,只要它的速度稍稍慢下来马上用马刺猛扎,将它最后一丝潜力都给逼了出来,它只能拼尽全力向前飞驰。马背上的骑手神色惊惶,嘴唇上全是水泡,大腿内侧的皮肉已经被磨破了,钻心的痛,但他全然顾不上了。他也知道再这样疯跳下去,这匹马是死定了,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只顾着催着战马狂奔,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快点,再快点!尽快将情报送到沈阳去!
前方,一个驿站已然在望,但战马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悲嘶一声,轰然倒下,浑身痉挛着,每一束肌肉都在抽搐,腹部像风箱一样急剧起伏着,从口鼻间喷出一股股血沫。它艰难的昂起头,看着自己的主人,眼角带着泪花,似乎在哀求着什么。骑手的牙齿深深咬进嘴唇里,鲜血直流,双手哆嗦着,拔出腰刀,对准战马颈部的大动脉刺了下去。
滚烫的鲜血从创口狂喷而出,溅出一米多远。最后一丝生命力也随着这标溅的血箭而消失了,战马如释重负一般闭上了眼睛,抽搐了几下便停止了呼吸。骑手发出长长一声哀号,用腰刀割破脸颊,让鲜血流出来,然后撒腿朝着驿站狂奔而去。
驿站那边,一匹体力充沛的战马早就等在那里了。稍稍吃一点东西,喝几口水,然后上马,继续朝沈阳飞驰而去,一分钟都不敢停留!
终于,飞驰的战马冲进了沈阳。此时的沈阳已经彻底陷入恐慌之中,大批旗人扶老携幼,带着自己所能带得动的物品仓皇逃离这座曾经带给他们无数荣耀的城市,不少不法之徒乘机作乱,抢劫奸淫的暴行时有发生,守城的军队每天都要抓住一些这样的混蛋。一旦被抓住,他们就死定了,当然,不会被马上杀死,代善和阿巴泰会将他们编入死兵,去跟明军死战,而一旦编入这类部队,他们的家伙基本上可以提前给他们烧纸了。清军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将犯人编入军队,只能说明清军真的没兵了,只能抓住一个算一个!
骑手粗重的喘息着,不顾一切地冲入议事大厅。此时还有不少满蒙贵族正在大厅为是否迁都吵得不可开交呢,这位骑手带来的消息让一切争吵喧嚣瞬间变成了一片死寂:
“山海关被明军打下来了!!!”
所有杂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甚至可以说是震骇。阿巴泰沉声问:“关宁军又倒戈了?”在清军眼里,关宁军就是一棵墙头草,战场倒戈那是家常便饭,现在明军优势实在太过明显,关宁军再当一回墙头草倒向明军再正常不过了,所以阿巴泰才这样问。
但是骑手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明军试图招降山海关守军,但是吴百川和他的部队拒绝了,然后明军展开强攻……”
代善猛然跳了起来,惊骇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了:“你是说,明军攻下了山海关!?”
“是的!”
代善发出一声大吼:“这怎么可能!山海关依山傍海,城墙厚丈余,高达数丈,坚如铜墙铁壁,又驻有重兵,明军怎么可能攻得下来!?”
骑手带着一丝深深的恐惧说:“重炮!明军动用了数百门重炮,从陆地和海面照着山海关猛轰,仅仅一天时间就将城墙给轰塌了……”
阿巴泰悚然:“明军的炮兵竟强大到这种地步了么!?”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最后一丝力气从体内抽走了一般,代善无力的坐下,喃喃自语:“一天……仅仅一天……”
议事大厅里是死一样的寂静。本来,代善召集所有贵族过来就是要他们放弃经营了几十年的田地,迁徙到宁古塔那边去,绝大多数贵族都对此表示反对……宁古塔那边是什么鬼样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在沈阳这边享受惯了繁华的城市生活,让他们回到宁古塔重新过回野人一样的生活,还不如杀了他们好了!他们强烈反对代善的计划,甚至要求让溥洛那支军队护送庄妃和福临回来,与沈阳共存亡!这些贵族的想法很简单,以前明军也没少威胁过沈阳,但最终不都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么?没准这次也是一场虚惊呢?没准这次他们还能重现努尔哈赤的辉煌,全歼明军呢?这座城市他们经营了几十年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就这样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了?可是现在,他们完全被吓破了胆子,压根就不敢再肖想守住沈阳了!山海关有多坚固他们是知道的,明军打下这天下第一关也仅仅是用了一天,那么,他们打下沈阳需要多久?或者说,沈阳能在他们的重炮猛轰之下支撑多久?
这个问题,最好永远不要有答案。
阿巴泰环视众人,沉声问:“还有反对迁徙的么?”
无人回应。
迁徙到宁古塔是九死一生,而留在沈阳则是必死无疑,这就是等死跟找死的区别。换作是你,你会选择等死还是找死?
面临着同样艰难的选择的,还有南京小朝廷。
明军攻陷山海关的消息传回北京,朝堂之上并没有起什么波澜,在隆武帝及文武百官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了,三个军团的精锐,近百门陆战火炮,十几艘战舰,如此强大的实力去打一支据守山海关的残兵败将,速战速决不叫新闻,没打下来才叫大新闻!因此杨梦龙拿过战报看了一眼,咕哝一句“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然后就扔到一边,继续睡他的回笼觉,而隆武帝看完之后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打得不错,让报纸刊登出去吧。”然后继续处理政事,就好像只是让人做碗面条吃一样。
朝廷中枢淡定得很,可民间淡定不起来,明军一天之内攻陷山海关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传播开去,整个京城“万岁”的欢呼声此起彼落,一浪高过一浪。换作以前的明军送回这样的捷报,老百姓肯定怀疑那些臭丘八又谎报战功了,但是对这份捷报,他们却不会有半点怀疑,因为打山海关的是河洛新军,天下第一强兵!这支劲旅打出何等夸张的战果都不足为奇,要是没有打赢那才叫新闻咧!可即便是这样,一日攻陷山海关仍然让老百姓为之振奋,纷纷说:“这才是真正的强军!这样的军队才配叫天子羽林!如果崇祯爷肯早点动用河洛新军,大明怎会有这样的劫难!”
消息迅速扩散到整个北直隶,老百姓在惊讶之余也倍受鼓舞,都说没想到朝廷的军队强悍到了这种地步,有这等强兵镇守边关,大明必定能四海清平,万国来朝。只有经历过战乱的人才知道和平的可贵,大明百姓经历了一次可怕的战乱,险些亡国的厄运至今仍让他们不寒而栗,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越发深刻的认识到原来军队在边关的胜负对他们竟是如此的重要,这在以前是未曾有过的。
不过,当消息传递到南京的时候,反应就不大一样了。那位倒霉倒到姥姥家,被群臣硬扶上皇位变成傀儡的弘光帝朱以海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骇得面色煞白,魂不附体,喃喃说:“山海关一天就被攻破了么?那南京能抵挡住几日?天亡孤也,天亡孤也!”
周延儒、阮大铖、马士英等一众大臣更是面如土色。是啊,山海关这等雄关在河洛新军面前尚且不堪一击,南京又能抵挡几天?南京城墙远不如山海关坚固,南京的武器粮秣储备远不如山海关充足,南京的兵……算了,任何一个稍稍懂点军事的人都不认为那些守卫南京城墙的士兵算是军人!朝廷大军步步紧逼,己方内忧外患,这形势简直就到了让人绝望的地步啊!
阮大铖鼓足勇气说:“要不……迁都?迁到一个更加坚固的城市去……”
兵部尚书吕维祺厉声问:“迁到哪里去?”
阮大诚登时语塞。
南京并不适合作为首都,从来都不适合。名义上,这座城市有长江天险可以依托,听起来是不错,可问题是对于拥有强大的水师的敌军来说,南京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天堑,而是坦途!守江必守淮,想要守住长江防线,必须守住淮北,否则长江防线形同虚设,没有任何意义,可是现在淮北就在忠于朝廷的淮泗骑兵手中,南京小朝廷成立都好几个月了,压根就没有作过一次夺取这一战略要地的尝试,现在朝廷大军打过来了他们才发现所谓的长江天险因为缺失至关重要的一角,根本就不具备任何防御意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等着被捶吧!可即便如此,南京仍然是江南最坚固的城市,或者说它是江南唯一一座被当成军事要塞经营过的城市,其余的像杭州、苏州、嘉兴、常州、扬州等等这些城市都跟琉璃差不多,看上去美仑美奂,可脆弱到极点,只要轻轻一击就能叫它们粉碎!如果南京守不住,那其他城市就更守不住了,他们就算想迁都也没地方歼!
迁都的主意行不通,阮大铖打算打退堂鼓了,可偏偏吕维祺并不打算让他这么轻松的脱身,这位兵部尚书面带杀气,向朱以海一拱手,说:“皇上,阮大铖贪生怕死,尚未看到敌军的影子便先打了退堂鼓,迁都之言大伤民心士气!臣请乞斩此獠,以震慑那些贪生怕死的宵小,振奋军心!”
阮大铖心里骂翻,老子不过是想保住小命而已,没必要下死手吧?他慌忙替自己辩护,而吕维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心想扳倒他,语出如刀,双方唇枪舌剑展开激烈的交锋,越来越多的人被卷了进来,大家就当着皇帝和首辅的面,吵了个不可开交……当然,他们争吵的内容跟当前的形势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也就别指望他们能吵出什么可以化解当前危局的主意来了。
————即便到了随时可能身死国灭、悬首京师的境地,东林党那疯狂作死、内斗无下限的本性仍然是改不掉,只要一有机会必想尽办法扳倒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比如说吕维祺就看阮大铖不顺眼,说什么也要扳倒他!
朱以海冷眼看着这帮所谓的臣子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自己面前吵得面红耳赤,发自内心的想哭。被人家硬逼着当这个皇帝本来就够悲催了,还摊上了这么一帮热爱作死的手下,我的老天爷,你还能更狠一点吗?他望向周延儒,这位好歹也是南京小朝廷的首辅呢,好歹出来管管吧?
然而周延儒却一脸恳求的看着他,似有让他开口制止争吵之意……尽管他是东林复社领袖张溥的老师,可是东林党似乎并不买他的账,他根本就管不住这帮节操掉尽、御敌无方内斗有术的家伙,只能寄望于皇帝能发挥点作用了。好歹你老人家也是天子,说话总该比我管用的,你就开一次金口阻止他们吧!
四目相视,有那么一瞬间,君臣之间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了……
在这帮作死无下限的家伙争吵不休的时候,八艘战舰缓缓从武汉造船厂中开出来,一起开出的还有数十艘运兵船,这支舰队顺着滚滚江流迅速南下,箭头直指南京!
留给那帮
十九 各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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