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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沐彦卿颔首,“去见人。”
    来人应了一声走,在前头带路。
    真要说起来,老宅这边从大房离开那日就成了二房和三房的天下,当年大房所在的院子最后被折了银子换走了。至于三房,他们虽然离京多年,院子倒是还在,主要是老夫人郑氏觉得愧对幼子,这样的情况下,谁敢动三房的院子,她二婶在自己院子也是说一不二的,在老太太跟前还不是跟个鹌鹑似的,至今没有进三房院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因此,这次沐彦顺回来才能直接住了进去。
    沐彦卿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这边,不过就是小时候他也很少来这边,现在想起来,他好像自小与三房就有距离,越长大这距离就越来越大。沐彦卿一边走一边想着,离老远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沐彦昀。
    “兄长,你过来了。”沐彦昀看到人迎了过来,他神色凝重,眉眼间带着苦闷和挣扎。
    “嗯。”沐彦卿应了一声,“今日你辛苦了!差事办的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
    “兄长,你会……会不会弄错了,他……他虽然变化甚大,可,可是……”沐彦昀有些语无伦次,他甚少有质疑沐彦卿决定的时候,可见他是真不愿意相信这事儿。
    沐彦卿停下脚步,看向沐彦昀,“彦昀,这不是你想或者我想的事,或者连他自己的想法都不重要,现在事情发生了他就要承担后果。”
    沐彦昀站在原地,神色悲戚,“明明那时候不是这样的。”
    沐彦昀的表现在沐彦卿看来实属正常,彦昀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他们三兄弟自小性格各异,随着年龄增长,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其中以沐彦顺变化最大,他次之,沐彦昀变化最小,他永远赤诚和相信人性为善。
    “听兄长的留在这儿,我自己进去。”沐彦卿温声说道,然后直接拐进了院子。
    沐彦顺被控制在书房中,沐彦卿直接走了进去。
    听见动静,沐彦顺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是沐彦卿,眼中立刻带上了恶毒,“你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我为何要得意?在这场对战中,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喽啰,擒住你根本谈不上成就感。”沐彦卿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一派的悠闲。
    “你……”沐彦顺气急,说道一半却笑了出声,“那还真是可惜,一直到现在你也只控住了我这个小喽啰。”
    “你主子现在何处?”沐彦卿开门见山。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既然落在了你手里,我就没想着能活着离开京城。不过我就算死也会拉个垫背的,有你们这些平日自诩清高的人陪着我,是我赚了。”沐彦顺笑的猖狂。
    “你主子到底抓住了你什么软肋?还是说有其他的隐情让你就算死也不出卖他。”沐彦卿看向沐彦顺,问道。
    沐彦顺只做没有听到沐彦卿的话,他低着头掩去了所有神色,他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他不怕死,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怎么三弟还感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沐彦卿似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就是这随意的一句话让沐彦顺颤抖了起来,他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沐彦卿。
    第243章 问
    沐彦卿没有错过沐彦顺脸上的惊愕、难堪和耻辱的转换, 这显然是沐彦顺极其不愿被提起或者说不耻之事。
    沐彦卿无视沐彦顺射过来的狠恶目光,神色自如的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撇去上面的茶沫饮了一口, 才慢悠悠的开口:“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彦顺不会以为为兄远在京城就对云南的事一无所知吧。”
    沐彦顺有些狰狞的表情一顿, 下意识的看向沐彦卿, 只见对方一派悠闲,脸上甚至还挂着些许笑意, 仿若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想到这里,沐彦顺的心不可控制的颤抖了一下,连带着他的手指轻颤, 不, 不对,沐彦卿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沐彦顺轻轻告诉自己。
    “这里是京城,大启都城, 集天下英才与一地,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可不是说虚的。”沐彦卿轻飘飘加了一句。
    沐彦顺整个人愣在那里,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自己血液逆流,他整个人仿若光着身子被扔到了冰窟窿, 就连呼救的时机都没有留给他。“兄长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就不听了, ”沐彦卿看了一眼沐彦顺,似笑非笑。
    就这一眼,沐彦顺就像是整个人被看透了, 在这一瞬间,沐彦顺心里清楚的知道沐彦卿确实知道了,他费尽心力捂住的秘密,自以为无人知却早已经被人知道,他自以为瞒天过海的时候,却不知道别人早已经笑破肚皮。
    一想到那些肮脏的事早已被对手了如指掌,沐彦顺感到非常难堪,整个人萎靡了很多,一瞬间就生生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沐彦卿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攻人先攻心,第一步已经达成目的,他自然不会收手,只会乘胜追击,沐彦顺的私生活对沐彦卿来说无关紧要。
    “我已经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镇南王,我还知道他早已进京,他在哪儿?”沐彦卿直入正题,就这个朝代而言,男子立于天地之间,尤其世家子弟怎堪委身于他人身下,但沐彦顺至今还可以来京城蹦跶,这就说明对方的意志力并不好攻破,他也只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沐彦顺在此次惊愕抬头,比起前一个炸弹,这个更让他惊讶,沐彦卿怎么会知道,就连他,就连他在镇南王府待了这些年,回京前也才知道这件事。
    不过,知道又怎么样,那人已经做好了规划,现在看来他这边注定不能锦上添花,那也不能成为拖累,不能拖累了……她。想到这里,沐彦顺讽刺的勾了勾唇角,带着某种病态的偏执。
    沐彦顺一瞬间想通了似的,他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垂目面无表情。再怎么说他也姓沐,纵然今晚事后沐府没有收到波及,他纵使活不成,也不会身败名裂。
    沐彦卿明显感觉到了沐彦顺情绪的变化,他并不准备放过对方,“三弟果然感念夫妻恩情,不!说夫妻倒是为兄攀附了镇南王,就是不知你这份恩情镇南王认不认。”
    随着沐彦卿轻飘飘的语气,沐彦顺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攥紧,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气急了的,就算已经想通了其中的情理,他还是受不了这份侮辱。不过几息之间沐彦顺就平复了自己的怒火。
    这倒让沐彦卿刮目相看,不过也让他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云南的这几年沐彦顺确实过的不好,不然也不能养成现今这性子。
    在京时,沐彦顺作为受宠三房儿子,是被父母宠着护着养大的,虽然平时讷言,但傲气风骨是有的。沐家虽然已经败落,但到底不是普通之家,到沐彦卿这一代,沐家处于渐渐上升阶段,不说其他,他们兄弟三人自小就没有在外面吃过苦头。
    没有吃过苦头就意味着不能忍受苦楚,这是一定的。而这个苦楚具体代表什么还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就像沐彦卿,这些年他经历的多了去了,他经手的一件件事他处理的每个案子,都汇聚成了经验成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让他可以充满自信的站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
    当然,他今后还可能经历更多,与朝臣在金銮殿上你来我往,虚与委蛇,为百姓请命,但他曾经的经历成为了他以后的基石,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他能忍是对事情的绝对把握。
    就像沐彦昀,他为了能在军中站住脚跟也付出了很多很多,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武将,他为了出人头地,为了不让支持自己走这条路的兄长受到更多的责难,他只能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奋力走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道路。他能忍是因为一定要实现自己的目标。
    相较于沐彦卿和沐彦昀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所承受的那些苦,沐彦顺被动走了另一条道路。人的个性,天生加上后天培养,一旦定性就很难改变。沐彦顺离京时已经是个半大小子,性格已经形成,他是个有些娇气且受不得半分委屈的性子,但在云南这几年间,他竟然能够忍下沐彦卿故意说出来刺激他的言辞,可谓变化之大。
    看沐彦顺的样子,沐彦卿眼神深邃,他抬头瞟见书案上摆着一本诗集,书封上印着一只红梅,沐彦卿眯眯眼,他记得……
    “说起来镇南王是一方武将,掌管着南方军政,但听说他的独生女儿怡郡主却是个有才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五岁在广东的问鹤楼比试众才子丝毫不输给人。”沐彦卿似乎不经意提起了一句。
    先前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沐彦顺却一下子抬起了头,探究的看向沐彦卿,眼中带着期望,他希望沐彦卿就只是随口说一句,但随即他就醒悟过来,他这位大堂兄可从来不是能艰难揣测的人。
    沐彦卿只做没看到沐彦顺的异常,自顾自接着说道,“虎门出了个才女,倒是稀奇的很。听说怡郡主极擅作诗作词,不知道三弟有无见识过?”
    “你想做什么?”沐彦顺反问,他眼中带着恨意,他无所谓自己怎么样,却不敢小瞧了沐彦卿。他这个兄长从小道貌岸然,十几岁就能把他爹娘算计的只能远走云南,让他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他怎么敢小瞧?而就算这次事成,他也不敢保证能第一时间除掉沐彦卿,他不敢想日后有个万一。
    “现在可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三弟你想干什么?”沐彦卿抬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们沐家确实都是情种,这还有个连姓名和名声都可不要却要情缘的。
    沐彦卿表情的越不经心,沐彦顺就越是胆颤,他紧紧攥着拳头,牙齿紧咬,到底没说出一个字。
    东边传来一阵嘈杂,沐彦卿随眼看去,东边儿的天完全被染红了,应该是皇宫里哪个宫殿走水了,就算没有在现场也能想象的出双方对战之激烈。
    “我没有多少时间跟你耗在这儿,不过,”沐彦卿凑近沐彦顺直视他的眼睛,“就算你护的主此次事成,你的心思也是见不得光的,更不用提你那肮脏的心思,你说要是怡郡主知道了会怎么样?”
    沐彦顺显然被刺激到了,他奋力冲向沐彦卿,但压着他的两个侍卫身手都是极好的,刚看到沐彦卿走过来,就加大了自己的力量,所以就算沐彦顺突然发疯,也没有波及到沐彦卿。
    “不能告诉她,一定不能告诉她,”沐彦顺红着眼睛不断重复这句话,他看向沐彦卿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沐彦卿只是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身子很弱根本受不了刺激,这都是我一厢情愿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把她牵扯进来。”沐彦顺有些崩溃,不断的低声呢喃。
    他是个肮脏的人,从心到身没有一处干净,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何况是别人。他不在乎,活都活不下去了,哪还有精力管别人的看法。
    但,她是不一样的。他从来不否认自己的肮脏,但却不敢也不愿把这一切展示在她面前,哪怕他心里知道他其实早已经没有体面,却还是可笑的想维持。
    沐彦卿冷眼旁观。
    “你能和我保证护住她吗?”沐彦顺突然安静下来了。他从头至尾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不管是谁只要能答应他,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之前他从没想过会被沐彦卿识破,但识破就是识破了,他只要一个保证。
    “只要她没有参与此事。”沐彦卿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会的,她身子弱,除了诗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沐彦顺反驳,接着他直视沐彦卿,惨笑道:“看在我们身上还留有一脉的血液,希望你不要食言。”
    沐彦卿不置可否,他当然不把这看作是沐彦顺对他的投诚,只不过是在这个情况下的识时务者。
    在双方的你来我往中,要说沐彦卿的优势,大概就是抓住了对方的死脉。
    一刻钟后,沐彦卿从书房走出来,沐彦昀随即迎上来,“大哥,怎么样?”
    沐彦卿看着沐彦昀,知道对方为何还在这等着,却没有解释,“你收拾下,立刻跟着青佲出发。”
    “是,”沐彦昀虽然确实好奇里面的情况,却还是应声立刻开始准备。
    沐彦卿眼角挂上了些笑意,回头又是一脸肃清,他沉声吩咐青佲,“立刻出发,生死不论。”
    “是。”
    第244章 请狼符
    火光冲天, 士兵分为两个阵营,兵刃交接,整个皇宫乱成一片。只听厮杀声就知道现在的情况——生死只在一瞬间。不过内宫,尤其是盛德帝所在的宫殿, 因为守备森严, 现在还安静的很, 一个乱臣贼子都没有。
    太医院令孙太医掀开布帘走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席瑜,从动乱发生时,这位爷就一直呆在这,一步都没有离开, 仿佛外面的喧嚣都与他没干系似的。想想这位爷还真是定的住, 比他们这些老头子还要多上三分定力, 这样的表现不是对自己有足够自信就是不知所谓, 很显然眼前这位属于前者。
    孙太医愣神儿的功夫,席瑜已经看过来了。他走近几步, “父皇如何?”
    “圣上身子虚弱,需要静养, 刚已服药, 现下已经睡过去了, ”孙太医低眉回应,心中却有苦说不出。盛德帝身亏空的厉害,他身体本就不好,近来又沉迷炼金术,服用了些所谓的‘仙丹’,又擅用各种大补之物,致使本以亏空的身体被掏空, 现下看来根本已经回天无术,但这话能说吗?尤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然是提都不能提。
    听话听音,孙太医这话根本就无内容,席瑜恭恭敬敬的冲孙太医抱了抱手,“父皇就拜托太医了,如今逆贼猖狂,这天下事物可少不了父皇主持。”
    孙太医哪敢受这礼,赶紧侧身,又恭敬的给席瑜行了礼,“王爷放心,臣自当竭尽全力。”至于席瑜这番话,在孙太医也就是听听,明眼人一眼就知道盛德帝已经回天无力,这几个月来朝中事物都是这位爷一手把控,还盼着父皇主持朝政,不过天家愿意演这父慈子孝的戏码,作为臣子他也就是听听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魏公公捧着圣旨走了出来,“这圣意是万岁爷一早定下的,刚万岁爷下令命奴才颁旨,王爷,接旨吧。”
    席瑜掀袍跪在地上,凡是聚在内宫的大臣也都一一跪地接迎圣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子瑜定西北驱南蛮,战功赫赫,朕观其英才,知人善任,能担社稷大任,特封为太子。钦此!”
    圣旨一出,在场几位大臣心思各异,在这个节骨眼上,宫殿外就是逼宫的逆贼,而席瑜被封为了太子。这一纸圣旨到底有没有作用?还要看今日这场逼宫大战最后谁会取得胜利。
    如果席瑜走到了最后,这道圣旨对他来讲就是锦上添花,让他的登位变得更加合礼。如果席瑜中途败北,这道圣旨说白了就是废纸一张,自古成王败寇,面对逼宫,就算是正坐在皇位上的主儿,兵败后也得灰溜溜让位,何况是区区太子甚至这太子还没有昭告天下。
    席瑜的表情倒是自始至终的沉着,“儿臣谢主隆恩。”
    魏总管把圣旨递交给席瑜,说了几句吉祥话。包括孙太医在内的其他几位大臣也过来给新出炉的太子问安。
    “今日混乱,几位大人不必多礼,”席瑜随手把圣旨递给身旁的侍卫,“父皇身陷顽疾,尚且要为我考虑妥当,我这个为人子孙的自也不能做缩头乌龟。魏总管,孤要请狼符!”
    席瑜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陈朝数百万士兵,分布在陈朝疆土的各个关卡,若干个军营都是定制虎符,拿虎符方能命万军,而拿狼符可号令万万军。对于狼符,除了几个军机重臣,许多人都只是听其名而从未见其身。
    先祖训诫,狼符现于天日,必是王朝陷入危机之时,狼符出浮尸遍地更是最普遍的说法。也就是说,如果不是深陷国难危机,不得动用狼符。为了约束后来继承者,先祖还为狼符出世加上了限定条件,其一就是只有当朝皇帝和监国太子有权请狼符,席瑜本来是监管朝政,现在又被封为了太子,勉强算是符合条件。
    除此之外,自然还有其他的条件,因此先帝爷在时,就算是陈朝陷于内忧外患,也从未动用过狼符。而席瑜现在要请狼符,且态度还很坚定,不免让在场的众位大臣觉得新上任的太子有些急功。
    “太子,请您万万三思。狼符出灾难至,臣以为现在还未到时候,陛下卧床,京城禁卫军可随您调遣,反贼逆臣不过是临时组起来的队伍,根本不会是禁卫军的对手,何至于为了这些人请狼符。”王麟之首先进言。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在场几位大臣现在还留在内宫,一部分是由于昨夜被在宫内处理朝政,到京城宵禁开都没有离宫,正要离宫之时,巧发生了逆贼攻讦皇宫之事,就留了下来;另一部分则是刚刚不久前宣进宫为盛德帝侍疾的大臣。也就是说虽然宫内一片大乱,但留在内宫的几位大臣都是朝中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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