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让那些草寇杀了个片甲不留?
萧欤将眉头蹙起了。
“祁王,你也看到了罢。”
皇帝斜斜地瞟了他一眼,声音里尽是不满。想他也是未曾料到平北将军会落败而逃。
萧欤点了点头,将折子呈上。
“爱卿,你看,这该如何处置?”
皇帝转过头,这句话,显然是在问他。
萧欤缄默不言。
见他不再言语,皇帝也不再追问,只将那道折子又向上抬了抬,而后摔到身后的小太监面前。
“去,拿去给他们看。”
太监领命,将那折子呈给文武百官。
百官一见,皆是大惊失色。
平北将军平反未定,败归。
如此荒谬之事,说给人听,谁愿相信?
一时间,众人都明白皇帝面上的怒气究竟从何处而来。
“那依陛下看,这平北将军该如何处理?”
“杀。”
皇帝吐出一个字,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文武皆是一惊。
杀了?
谭楷文率先反应过来,直接拔高了声音,反问道:“陛下是要杀了平北将军?”
“怎么?”皇帝睨他一眼,语气与神色之中,皆是不耐烦,“依谭御史的意思,朕难道要放过他不成?”
谭楷文一噎,连忙辩驳,“陛下,臣并非这个意思。”
只是重难在前,斩杀大将,这……
萧欤也站出来,道:“平北将军虽败归,但其先前也是战功赫赫,为大萧立下汉马功劳,罪不至死。依臣看,不若让其再率兵平反,将功折罪。”
不等萧欤说完,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又将折子一摔,怒道:“将功折罪?怕只是罪上加罪罢!”
皇帝冷笑:“他可是平北将军,他所率的可是朕悉心培养的精兵良将!竟败给草寇之手!他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即便是朕免他一死,他又有何脸面面对那些逝去的兵卒?”
那些兵卒,吃的是朝廷的米,骑的是朝廷的良马,拿的是朝廷的利器,接受的是朝廷严苛的训练。若不是平北将军的问题,他们又怎会死于倭寇之手?
为国捐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些本就是光彩之事。可如今,他们却死于地痞流氓的枪下。
怎能叫他不怒?!
越想,皇帝便越觉得恼火,于是将手一挥,“莫再劝朕!朕已决,若有人再替他求情,便同其一齐处置。”
他说得坚定,丝毫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言罢,又一挥手,“此事已定,你们都退下罢。”
不容他人反驳,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转入身后屏风另一侧。
众人悻悻,只得无奈作,各自叹惋平北将军之处境。
走出长生殿大门,踏过门槛与台阶,文武官员各自作揖,而后散去。
萧欤身后,却紧紧跟着一人。
他转过身子来,“谭大人还有何事?”
谭楷文比他低了半个头,因此要微微抬起头,望向萧欤。
却是不言,只作叹息。
萧欤知晓对方心中所想,亦是在心底里暗暗叹息,随着他并肩慢慢往宫门外走。
越过宫门,谭楷文突然顿足。
“王爷,您说,这回陛下做得对么?”
天子之意,即便是错,众人也需叩首拥戴。
萧欤亦是停下脚步,凝视着他。
紫衣之人虽未说话,谭御史也不甚在意。他知晓,祁王此人一向严谨小心,更不会做出妄议圣上之事。
绯衣男子却分外失望,止不住地摇头,道:“自从滨西发了大水之后,国库便一直紧缺,现下边境异域也对我大萧虎视眈眈。如此情况之下,陛下却执意建造朝天圣台,以此保佑我大萧之国运。”
建造朝天圣台开销巨大且不说,最令他失望的是圣上消极应对政事的态度。朝天圣台能治理滨西大水吗?能赶走异域怀有狼子野心之人吗?
杀劳工、斩良臣……
经过这么一串事,他的一颗老臣之心,早已寒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萧欤全程都在凝视着他,却缄默不言。一双眉微微蹙着,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王爷,您说,臣如今的坚持,是对的吗?”
萧欤一怔。
“王爷,臣亲眼看着先帝如何将大萧治理得海清河晏,亦是看着先帝如何平倭除寇,保百姓安定无忧。不过百年,甚至不过二十年光阴,天下怨声已起。前些日子,臣曾去民间一观,愤愤民意难平啊!”
紫衣之人将视线挪开,目视前方。在他的正前方恰好有一颗大槐树,虽已至秋天,可枝叶仍旧郁郁葱葱。
“御史大人这是何意?”
他冷声,道。
似是料到祁王的反应,谭楷文也不慌乱。他又凑近一步,几乎要贴到祁王的耳前。
突然出声:“臣知晓王爷冰清玉洁,臣先前何尝也不是愿尽一生为大萧肝脑涂地。这段时间,臣却突然明白了一个理儿。”
“什么理?”
“臣追随的是大萧,并非某个人。臣兢兢业业的是为大萧的百姓,而非昏君。”
萧欤微愕。
“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而臣,也应该追随大萧百姓以及心系百姓的明者。”
绝非是那个位置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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