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轻没有回答他,最后只是说:“我们不能重翻旧账,往前看。”
饭局散后,谭轻靠在车后座上,助理开着车,放着点甜腻腻的情歌金曲。
谭轻看到程思渡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一瞬间意识到,程思渡依然没有学会开车。
助理问:“要不要送程医生回去?”
等了好一会儿,谭轻说:“请他上来。”
助理降下车窗,对脸冻得肤白的程思渡说:“程医生,上来吧,我们送你回家。”
程思渡的眼睛眯成一道缝,探究地看着助理,然后看到后座的谭轻,很轻地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我会打车。”
谭轻把车窗降下,看着他:“上来,快点。这儿不能停车。”
程思渡僵立了一会儿,似乎是畏寒,搓着手钻进了车里。
他很局促地靠着右边窗门,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助理又想起夏天白大褂下那两条白光光的漂亮细腿,没话找话:“程医生,您看着年轻,今年几岁了?”
“三十。”
“哦,对了,我老妈这一大把年纪了,脸上还长青春痘呢,我想着带她去看看医生,程医生,您给推荐个靠谱的吧。”
“我们医院的李治医生是皮肤科专家,很有经验,你可以带你妈妈去看看。”
“好嘞,谢谢小程医生。”
“对了,你住哪儿?”
程思渡说:“把我放中央广场下就行了。”
程思渡下了车,道了谢,关上车门。
等车已经开出去一段距离,谭轻鬼使神差地回头,透过后窗看到程思渡还站在原地,昏黄路灯下搓着手,神情难辨地望着这个方向。
天空似乎飘起细雪。
他动手擦了擦脸。
谭轻回头,直视夜晚的车道,不去想被抛在后面的程思渡。
但是他依然不希望程思渡是在哭。
谭轻晚上睡得晚。他跟程思渡分手后就伪造学历去了一家小小的外包公司做程序员,一边挤出一切时间看书自学,一边跟师父学习,两年后跳槽去了一家小互联网公司,干得不错升职加薪,后来直接自己成立了一间工作室,挖人苦干,慢慢地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他把视线从显示器上移开,望向窗外,突然想起他和程思渡一同在杭州生活的那段日子。
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空,远处大楼还灯火通明,走在夜间少人的林荫道上,更觉天高地迥。程思渡还在念大学,晚上自告奋勇来接他下班,带了一碗关东煮,两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稀里哗啦吃着蟹棒,眼睛对上,油汪汪的两张嘴就碰到了一起,顺其自然地接了一个很短的吻。
程思渡的脸有点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看着程思渡的眼睛,贫穷的谭轻觉得一切都有希望。
第7章
程思渡冲完泡沫,还很热心地说:“要我帮你搓背吗?”
“不用。”
谭轻已经关了水龙头,三两下把身上水珠擦干净,弯腰套内裤。
“那好吧。”
程思渡跟在谭轻身后,月夜小路撒满淡淡银光,程思渡似乎心情很好,很轻快地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儿,他走路有些莽,好像小脑发育不良,会突然有点失衡趔趄。
他快走两步,跟上谭轻的步子。旁边是谭轻,他更加懒怠无状,放任自己左摇右晃,很不成样子地走着路,像个通宵达旦喝酒的醉鬼。
“好好走路。”谭轻箍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手心很热。
程思渡突然噤了声,很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然后乖觉起来。
程思渡走着走着,眼见棚屋就在前边儿,问:“我能去你屋里吗?”
谭轻说:“没什么好玩的。”
“那我也要去。”思渡打定主意。
“不行。”谭轻面不改色地向左伸出手,轻轻掐着他的下颌和脖颈,像教训不听话的小猫,把他推远了一点。
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他的下颌皮肤,无名指抵着他的脆弱的脖颈,他闻到谭轻身上那股很淡的柠檬味儿,那一瞬间,程思渡的脸涨得通红。
程思渡张牙舞爪:“就要去!”
谭轻没理他,他就自己跟进去。谭轻脱鞋上了床,程思渡看着他想了一会儿,也脱鞋上了床,乖乖盘腿坐着,“你晚上干什么啊?”
“睡觉。”谭轻真是惜字如金。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程思渡凑过去看他手上那本书。书已经有翻阅过的痕迹,右下角起了毛边儿,纸张上有黑笔圈画。
谭轻躲着他似的,背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穿着白T恤的年轻结实的背影,自顾自看书去了。
程思渡还要说点什么,谭轻同屋的工友回来了。
程思渡更加没话说,倚在谭轻背上,像怕羞的姑娘,手指牵着他的衣角,软绵绵的小腹贴着他,像毛绒小动物。
“谭轻,来看片儿啊。”
邻床工友招呼他。
“不了。”谭轻闷声说。
程思渡附在谭轻耳边,小声问:“什么片儿啊?”
谭轻余光瞥了他一眼,瞳仁黝黑,有点嘲弄的意思,“反正不是大拇指公主。你早点回去,你妹该找你了。”
程思渡觉得自己受到轻视,更不愿意,一定要赖在这里,顺便看看是什么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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