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幼清端坐在垂拱殿朵殿的木榻上, 两个仆从搀扶着紫袍玉带步入朵殿,李世继朝两个下人挥手旋即一瘸一拐的走上前跪伏道:“臣李世继叩见皇后殿下,皇后殿下千秋。”
萧幼清便连忙从座上起身走到老将军跟前将其扶起,“李将军快快请起。”
李世继颤着双手, “老臣旧疾复发不能替陛下效命, 还请殿下恕罪。”
萧幼清扶着老将军感激道:“老将军为国朝出生入死, 又为收复河西立下汗马功劳, 是陛下最为器重大将, 也是国朝的忠良砥柱。”说罢便朝内侍挥手,“赐座。”
李世继停罢再次跪伏, “皇后殿下!”
“老将军这是为何?”
“臣婿绝无可能叛国通敌,他们方家世代忠良,臣因此才会把小女嫁与她做妻子,臣了解他, 年少时满怀抱负, 看着中原大地满目苍夷却不能力挽狂澜,先帝变法不足两年而夭折, 他亦是受牵连者之一,为此曾一直郁郁寡欢, 直到遇今上变法图强之恒心远胜先帝,他一不恨君王而不仇国家又位极人臣之尊深得天子信任, 是何故要与人通敌?”
“吾并非不知道方枢密的忠心,然朝中之势实属无奈, 此举只是为了先稳住那群人, 请老将军放心, 吾定会查清此事还方枢密一个清白。”
李世继再次跪伏, “皇后殿下深明大义, 臣惭愧。”
随后萧幼清亲自扶起李世继又亲自送其出垂拱殿目送着离开殿庭后才转身回去,“不恨君王不恨国家...”李世继的话似乎给萧幼清提了个醒。
“圣人,薛进薛押班回来了。”赵平拱手道。
内侍风尘仆仆的跨入垂拱殿,进入朵殿跪伏道:“臣勾当皇城司公事薛进叩见皇后殿下,伏愿殿下千秋。”
萧幼清踩上踏床转身缓缓坐下,抬起头亮着丹凤眼的眸子迫切道:“可是有消息了?”
薛进起身躬腰走到萧幼清跟前,从袖子内将几分卷起的黄纸呈上,“核查内东门司这几月所记录的宫城门人员来往,兵部在尚书省,因与枢密共掌军务,遂来往密切,且臣派探事司从京畿道一路往西南,其中兵部是主要掌管西南军务边防的,因此兵部可疑最大,皇城司经过一一盘问无人承认,兵部尚书与兵部侍郎暂时...”薛进低头,“这两位相公都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
“薛进。”
“小人在。”
萧幼清冷下脸,“吾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
薛进抬头一惊,旋即退后重重跪伏下,“殿下...”
萧幼清站起呵道:“吾是否说过全部无一例外都要查?”
薛进再次俯首磕头,“小人知错。”
“将兵部所有人马扣押,奎光去通知皇太子到皇城司亲鞫。”
“是。”
薛进抬起头,旋即拜下,“是。”
得知要审问授业恩师的皇太子没有直接去皇城司而是匆匆赶到了内朝。
皇太子疾步至殿前止步,正了正幞头之后抡起广袖抱合在腹前旋即迈入殿内屈膝跪伏在母亲跟前,“臣皇太子卫煦恭请娘娘安,娘娘今日安否何如?”
萧幼清低头看着俯首的皇太子,“你着急着过来心里有话就不要强迫自己行多余的礼了。”
皇太子抬起头,“师父的为人娘娘不是不知,师父是绝对不会做出此等事,娘娘...”
“够了!”萧幼清再次冷态度,直直的盯着皇太子,“方之彦已经被那群大臣围攻得下了大狱,事情出在兵部,你难道还想要韩汜也随着一块下狱?”
“臣愚钝,”皇太子再次稽首。
萧幼清起身将其扶起语重心长道:“他会明白的,作为读书人,让他在自己人手里吃些苦头总比下大狱留下不光彩的要好。”
皇帝扩皇城司,又于皇城司之下单独设立刑堂。
皇太子端坐在刑堂上,捻着双手端在腹前,皇城司禁卫将兵部尚书带入,欲押其下跪时皇太子连忙招手,“师父不必下跪本宫。”旋即挥手遣退禁卫。
两侧有皇城司勾当官与陪审的东宫属官及朝臣,韩汜被松开后端了端袖子屈膝下跪,“臣兵部尚书叩见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抬手僵持了片刻,旋即皱着眉头放下,“皇后殿下命本宫来审问师父,西南军务一向归兵部,其布防也是从兵部下达指令,如今西南战起...兵部嫌疑最大,师父是兵部尚书,还请如实告知本宫,此事究竟和兵部有没有关系?”
“臣侍官家二十余年,于兵部与枢密任职十余年之久,臣自问从未做过有愧于心之事,边境事务无论大小从未敢自断,臣生于国土长于国土四十余载,身体里流淌的是汉人之血,此等窃国之事,有何理由为之,为之若何?”
刑堂左右矮桌前坐着的两个主薄将审问的言行一一记录下,皇太子又问道:“皇城司至京畿道与西南官道所查,乃兵部文书来往最甚。”
“太子殿下,若臣真要叛国通敌为何要用文书,这种国家机密之事掩耳盗铃岂不可笑?”
皇太子再次挑起眉头,“不管尚书如何说,此事与兵部脱不了干系,所以本宫还要问尚书,这些机密除了尚书与侍郎,是否还有其他人知道?”
“兵部机密都会锁于柜中,钥匙都在臣身上...”韩汜突然顿住,想起几月前妻子送来衣物,他因着急换衣而一时疏忽忘了取钥匙,便随着衣服一同被送回了韩宅。
“师父可是想起了什么?”
韩汜低下头,“不应该啊。”
“事涉国是非同小可,师父要是不愿招供如实说来...”皇太子抬出欲要拿刑法牌子的手,“那本宫只能用刑了。”
韩汜皱起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事情没有弄清前,臣不能胡乱揣度她人...”
“他人?”皇太子俯身问道:“是谁?”
“是我!”几个皇城司禁军押着一个女子入内。
内侍连走带跑从右移门进入宫廊,至垂拱殿匆匆步入,跪伏道:“皇后殿下,泄露机密之人查出来了。”
萧幼清将手里的公文拍到桌上,起身问道:“什么人?”
“是兵部尚书手底下的女官。”
女官与泄露机密连在一起,差点让萧幼清栽回座上,旋即走上前质问道:“确定无误?”
“是她自己招供的。”
萧幼清瞧了瞧左右,只有一个常伴自己身侧的内侍在旁边,“此事绝对不能告诉官家。”
“人已经主动去了刑堂,纸压不住火...”
“能瞒一刻是一刻,若事情查清证实是女官所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么?”
入选女子为官,泄露国家机密,致使敌国入侵,这便给了守旧派一个围攻的理由,亦会将皇帝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摧毁。
萧幼清转身,“奎光现在马上立刻去坤宁殿告诉福庆公主,另外派人守在殿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六尚局送入的东西要由自己人转送。”
“是。”
右移门南侧的皇城司刑堂内,皇太子与陪审的官员皆涨红着脸。
“是我偷看了兵部于西南的布防,是我私通敌将,是我安排的内应夜开城门,没有想到兵部的章这么有用呢,有人为权,有人为财,升官发财真是诱人的很呢。”
韩汜很是不解的看着她,“你...”
女子的官帽是自己摘下的,眼里充满了鄙夷与不屑,“我压根就不稀罕什么女宰之位与你们那身恶臭的官服!”
“放肆,你这国家的罪人还有理由在此大放厥词吗?”
“你们这些人,整日念着君臣,念着为国为民,其实哪个不是满腹心思、猜忌、排挤,争着献媚,皇帝刚愎自用,只会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只会向着自己在意的人,说什么是天下人的君父,”女子突然狂笑,“这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女子笑看着众人,“你们视他为君为父,而他只会将你们作为草芥与蝼蚁。”
韩汜哽噎住,旋即一步一步走到女子跟前,“你与官家...”
“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萧幼清从垂拱殿出,快步走在宫廊内,薛进小心翼翼的跟着,“她招供之后臣便立马着人去查了她的档案与户籍,确实是开封人士,家中有个妹妹,不过于前些年病逝了,之后她就以白身入选了女官。”
萧幼清突然顿步,“户籍...”
“殿下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将户部掌管户籍的所有官员扣押,带住刑堂。”
“是。”
刑堂之上仍旧还在审问,但似乎变成了女子独自一人不问自招,且于堂上破口大骂,几番制止用刑也未能让其住口。
女官头发凌乱,摸了摸嘴角溢出的血迹,睁着可怕的眼神,“皇帝在意什么,我便越是要摧毁他在意的东西,这不正好随了太子殿下您的意吗,皇帝气晕了,您就获得了监国的权力,若皇帝因此驾崩...”
还不等座上的皇太子出言训斥,女官便被赶入内的女子甩了一巴掌。
——啪!——声音响彻刑堂盖住了女官的话音。
众人皆从座上起身举起抱合的袖子躬身,“皇后殿下。”
但萧幼清这一极为用力的巴掌似乎并没有将女官打醒,反而使得她笑的越发张狂,“对对对,就是这种眼神,在意、无奈、愤怒,皇后殿下作为站在国朝最顶端的女子,也会有无奈与悔恨的眼神,也会有力所不能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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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下诏令时自称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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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以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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