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王身旁抱剑而立的侍卫低声询问:“忠顺候已离开营地,我们是否还要按原定的计划行事?”
翼王沉吟片刻,叹道:“本想拿下了西北大将军与禁军,还能再拿下个北境前统帅,可惜了……我知道英王蠢,但我没想到他能蠢到这个地步,竟这般急不可耐地杀了国师。”
侍卫:“北境那边已有卫骁将军,殿下何必抓着忠顺候不放,左右一个女子,又失了兵权……”
“你懂什么。”翼王打断他:“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她还没暴露身份,她在北境的根基,又岂是卫骁能比的。”
翼王摆摆手:“不说这个了,按计划吩咐下去,今晚动手。”
侍卫:“是。”
原定在今天的最后一场围猎突然中止,皇帝传下口谕,除了被他叫去的大臣,其他人——哪怕是仆役都必须在营帐里待着。
营帐外还围了禁军把守,导致整个营地不复昨日的热闹,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皇帐内,被召来商议且知道京城情况的文官武将们正在为后续的事宜而争吵不休。
皇帝端坐上首,一手扶着额头,脸色极其难看。
最终皇帝决定,让穆衡带兵符去卫州和护州调兵,护御驾回京,即时兵临城下,定能将京城夺回。
穆衡拿了兵符,率手下兵将疾驰出营。
皇帝叫李禹将大臣们带去旁边的营帐,不许他们随意走动,也方便随时传唤。
夜深,头疼欲裂的皇帝并未去休息。
赵公公端来热羹汤,轻声道:“陛下,您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点吧。”
皇帝沉默着摇了摇头,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的脑子像是在颅骨里转动一样的疼痛难受。
赵公公还要再劝,忽闻身后响起动静,接着便有狂风席卷入内,竟是有人擅自从帐外掀开了皇帐的门帘。
随着狂风一同到来的,还有身着亲王服,缓步踏入皇帐的翼王,翼王身后跟着一队侍卫,就这么施施然走进来,竟无一人阻拦。
赵公公先是愕然,随即震怒:“翼王殿下!陛下不曾召见你,你怎敢不经通报擅闯皇帐!”
赵公公这一声训斥喊得响亮,隔壁营帐里还未歇下的大臣们都听见了,他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镇南将军率先走到营帐门口,掀开了厚重的门帘,就见本该守在帐外的禁军不见踪影,整个营地一片死寂,一个人都没有,只剩熊熊燃烧的篝火在风中摇曳,发出噼啪的轻响,宛若鬼火。
大臣们吓了一跳,连忙赶到隔壁,才进去就看到了带着侍卫的翼王站在陛下面前,身长玉立。
温文尔雅的翼王侧身看向他们,脸上露出了和平日一般无二的温和笑容,还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诸位大人来了。”
“翼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内阁大臣胡全,率先向翼王提出了质疑。
“没什么。”翼王笑着道:“只是想和陛下,算笔旧账。”
大臣们心底泛起不安,胡全更是呵道:“放肆!”
翼王不怒反笑,提醒道:“我已叫禁军将诸位大人的家眷带到别处,诸位若是不想同家人阴阳相隔,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大臣们这才明白,营地里为何一个禁军都看不到
坐在桌案后头的皇帝陛下眉头紧蹙,问他:“钧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钧之,翼王的名字。
翼王转头望向皇帝,说道:“臣自然会将此事说清楚,不过在那之前,还请陛下先去见我的父亲。”
翼王的父亲,因谋逆而被处死的翊王。
说着,翼王身边的侍卫拔刀朝皇帝走去。
赵公公挡在皇帝身前,门口的大臣们想要冲上去护驾,却被翼王的其他侍卫拦下。于是武官同侍卫打了起来,有文官想要越过他们,却被出手狠辣的侍卫砍伤,只能对着翼王破口大骂,全然没有往日的风度和自持。
更有甚者以为翼王和英王联手,才会有现下的局面,便对着翼王咆哮:“陛下已令穆将军持兵符到卫护二州调兵,你当真以为你们的奸计能够得逞吗!!”
翼王一瞬不瞬地看着皇帝的表情,悠然道:“陛下被英王的逆举活活气死,临死前特地叫穆将军去调兵,还禅位于本王,本王自是要替陛下率兵回京,拿下英王那个乱臣贼子。”
翼王的野心昭然若揭。
他不再听别人对他的谩骂,而是欣赏着皇帝脸上的愕然,心情愉悦地等着自己的侍卫将皇帝的头砍下,告慰他父母的在天之灵。
赵公公整个人扑到皇帝身上,侍卫索性举起长刀,准备将这对主仆一同杀死在御座之上,然后再割下皇帝的头颅,拿去给翼王邀功。
皇帝并未看向那把要取自己性命的长刀,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的视线还是不曾从翼王身上离开,他对翼王说:“钧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翼王笑而不语,侍卫挥刀落下。
可那把长刀还未碰到赵公公的衣服,鲜血便如水柱一般喷涌而出,落的赵公公满身满脸都是。
黑色长靴极其放肆地踩在御案之上,鸦青色的长袍衣摆落下,同时有像球一样的东西跟着一块滚落在地。
翼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猛地扭头,对侍卫道:“把他们杀光!!”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黑影从翼王身前掠过,刀刃割破皮肉的声响接连响起,还在同武将缠斗的侍卫一个接一个,人头落地。
赵公公颤颤巍巍地从皇帝身前退开,掏出手帕给同样被血弄污的皇帝擦脸。
解决完侍卫的顾浮则站在彻底傻掉的大臣们面前,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通体漆黑的苗刀,抱怨:“这把刀太锋利了,我就想割个脖子,没想把他们脑袋割下来。”
大臣们还没回过神,就听见陛下朝顾浮问了句:“离宫如何?”
顾浮:“陛下放心,李禹和郭兼已经将皇后娘娘还有诸位大臣官眷送至离宫安顿。”
“李禹?!!”翼王听到这个名字,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顾浮看向翼王:“可不就是李禹嘛。”
她踱步走到翼王面前,抬起手用刀尖对着翼王,问他:“所以翼王殿下为什么觉得,李禹会放着现成的外戚不当,同意助你行事,去贪所谓的从龙之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一口气揭秘的作者因为手速不够只能选择放弃(咸鱼躺平)
——
本文提到的配角我猜你们一个都不记得,所以提示一下:
卫骁出现在二十二章顾浮和李禹的对话里面,是两人在北境的战友
镇南将军出现在棠沐沐副本,他儿子林毅是海王棠沐沐养的鱼。
用app看文的读者只要点击右上角的三个点,使用全文搜索就能找到相应章节和段落=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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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关于这个问题, 顾浮后来问过李禹。
李禹知道顾浮不会告诉别人,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大逆不道的心里话:“那是靠姑姑得来的风光,若叫我来选,我当然希望是靠我自己的实力为李家带来荣耀。”
换言之, 翼王的思路其实是对的, 他看穿了李禹的本质, 知道他是一个被家人抱有过高希望, 过度自尊甚至有些自负,急于证明自己的人。
所以他给李禹抛出的诱饵, 直戳李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他甚至隐晦地承诺过, 会为李禹留下皇后的性命。
但是李禹没告诉顾浮, 翼王向他抛出的诱饵不仅仅是如此。
翼王似乎知道李禹同顾浮交情不浅,就说自己捡到了北境的军医,知道北境的前统帅是女子, 还说:“陛下顾忌忠顺侯的女子身份, 将其从北境召回,说到底还是顾及世俗的眼光, 可要换成是我,我绝不会因为她是女子, 就埋没她的才能。”
翼王的话没有打动李禹,反而提醒了李禹顾浮的存在。
过去几年的相处让李禹知道, 顾浮是个记性很好的人, 她不会忘了是谁让她有机会去北境从军,更不会为了重新上战场, 就背叛最初为她打开那扇大门的人。
所以李禹清楚,任翼王舌灿莲花,也绝对没有可能将顾浮收入麾下。
也就是说, 投入翼王麾下,就要和顾浮为敌。
顾浮在北境那些年,可曾打过败仗?
没有,一次都没有。
本能的畏惧让李禹假装没有看出翼王若有似无的试探和邀请。
说到底,他还是不想与顾浮——自己曾经的信仰——为敌。
……
犀山离宫很大,房间也多。
但整体风格偏向粗犷,透着一股子古朴与大气。
翼王谋逆并非心血来潮,他筹谋多年,所行之举堪称瞒天过海,就连秘阁都不曾发现端倪,能在最后关头才被识破,也是他的本事。
如今离宫各处戒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就顾浮得了陛下恩准,可以在离宫内随意走动,于是她就从屋里跑出来,抱着那把通体漆黑的苗刀坐在离宫的高墙上吹风。
前日,她从绿竹口中得知英王攻占皇城,火烧祁天塔,还烧死了傅砚。
说实话,她当时真的信了。
因为傅砚告诉她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傅砚说了,他会让英王成功攻占皇城,炸毁宫门,留下他确实要谋反的人证物证后,再让卫州和护州的兵发起进攻,将皇城夺回,拿下英王。
之后只要等到皇帝回京就行,其中难度最高的不是怎么夺回皇城,而是怎么确保被挟持的百官的安危。
死的要是皇帝看重的官员,傅砚这遭必将受到比革职更加严厉的责罚,所以傅砚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几乎每一个官员身边以及诸位大人家中都有秘阁的探子严阵以待。
傅砚从没说过会有火烧祁天塔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顾浮被吓了一跳。
她不顾阻拦跑进皇帐,想要找从京城赶来报信的人,询问清楚情况,然后就看到皇帝一脸淡定,端坐在御案之后等着她。
顾浮心里咯噔一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傅砚若真的出了事,陛下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这时绿竹也跟了进来,脸上丝毫没有方才的着急与慌乱。
顾浮这才想起来,绿竹的演技一直都很好。
所以是陛下故意叫绿竹演戏吓她?
顾浮不大确定,但还是下跪向皇帝请罪,将傅砚原先的计划全盘托出。
皇帝看顾浮把事情都说了,心里积压几天的气多少消下去一点,但还是不高兴,便嘲了句:“你们俩倒是默契,把事情都干完了才来和朕交代,你们眼底到底还有没有朕?”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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