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喜帖琢磨了一晚上的萧十隔日便进了一趟宫。
    和平南侯之女的婚约就这么过了明路，一时之间，成了朝野上下私下议论的话题。
    今日如果和十王爷家定下婚约的是京城里的普通一个侯门，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大轰动，实在是在朝中的这些官员眼底，赵蕴真不是普通人啊。
    当年凯旋回京的盛景历历在目，甚至引起了天子的忌惮，将他“赶”到了贫瘠之地，人人都以为他气运已尽，偏偏他点石成金，将一处已经被朝廷半淘汰半放弃的城池变成了聚宝盆，庆州城近年名声大噪，谁也没想到那等贫瘠之地既种出了汁水香甜的水蜜桃，又织出了冬暖夏凉的布料，还全部都成了贡品，更别提那已经和白鹿书院齐名的白鹭书院，桩桩件件都彰显着赵蕴深不可测的手段。他的名气和声威已在日夜扩大之中，说句直白的，天子这半年话里话外都是将赵蕴召回来，另外派一个心腹之臣去管辖“肥美”的庆州，但由于各种考量一直没有下旨。
    现在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却和十王爷之子定下了婚约，就是天子的表情都僵了僵。
    大太监以陛下龙体抱恙为由，早早的散了朝。
    ***
    柳雯娘将桌上装个叁个又大又圆桃子的碗碟挥到了地上，气道：“没天理！简直没天理！”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默默捡起在地上滚动的桃子。
    柳雯娘眼一瞪：“丢出去！”
    丫鬟惊呼：“夫人，这可是陛下赏赐下来的贡品，外面都买不着的！”
    柳雯娘咬牙道：“怎么就买不着了？明日我也买一块地，专门种桃子！她林熹种的出来桃子！我种不出来？可笑！”
    她气不顺的在屋内来回的踱步：“不过就是布匹和桃子！要不是要伺候两个老不死的没时间，哪样我不会弄？我是缺银子还是缺丫鬟？”
    “你又在胡说什么？”
    伴着一声冷冷的训斥，丫鬟们纷纷行礼：“侯爷。”
    柳雯娘表情讪讪：“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赵垣严肃的道：“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想再听到你言语之间对他们不敬。”
    柳雯娘不服道：“又不在他们面前，你干什么惺惺作态！他们两心中真有你这个儿子，又岂会那么小把你丢了！这几年我做的少吗？晨昏定省我缺过一回？可你娘，始终将我拒之院外！”
    越说越伤心，她自问这些年将周宸夕的那一套全学来了，时刻将那老不死敬在头顶，可那老不死的偏偏铁石心肠，对丫鬟都比对她亲切！
    赵垣态度软化，抚着她的背道：“隔墙有耳，还有这么多下人在，万一将你不敬的话漏了出去…”
    柳雯娘哼道：“谁敢？她们难道还没认清谁才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吗？”
    赵垣叹息一声，绕过这个话题，盯着地上的碎碗和桃子望了望：“这是怎么了？”
    柳雯娘撅着嘴道：“我不吃她林熹种出来的桃子！”
    她的各种表情在赵垣眼里都是可爱，他好笑的道：“不吃？昨日赐下来的时候，是谁不吃不吃连啃掉了四个大桃子，连晚膳都没吃两口？”
    柳雯娘捶了他胸口一下，似想起什么，马上就急切的问道：“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那赵悦和王府有了婚约？”
    提到这个，赵垣情绪掉了下去：“嗯，真的。”
    柳雯娘闻言低下了头，不说话。
    赵垣同她一起长大，哪里不懂她的那点小心思，将她压在自己的胸口：“何必还要和一个不在眼前的人比呢？华妃娘娘育下的小公主即将满叁岁，这次，公主伴读，我一定想办法让咱们晚儿被选上。”
    柳雯娘顿时活了过来：“真的？”
    能被选作公主伴读，在宫中长大，那是在侯门千金这个身份上又渡了一层金，以后的亲事，自然也绝不会差。
    赵垣点头，安慰她道：“他赵蕴之女配的，不过是个王府庶子罢了。”
    柳雯娘这才觉得气顺了许多。
    这时有丫鬟来禀，说是老侯爷并老夫人请侯爷即刻前往上院问话。
    柳雯娘揪住赵垣的袖子：“定是问你婚约之事。”
    赵垣心中有数：“我去去就回。”
    ****
    因为芳俏之事，赵奕凡和顾晴云这对老夫老妻早就分院而居了，这次是难得为了同一件事不约而同的聚在一起。
    赵垣走进来，看到就是他们如临大敌，紧张不已的表情。
    他感觉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困难，他总和柳雯娘说不介意，柳雯娘信了，他自己不信。
    赵奕凡一向从容自信游刃有余的表情没了，像个很普通很普通为子孙担忧的长辈一样，主动走到赵垣面前，问道：“外头传的小悦儿的亲事，是真是假？”
    赵垣没什么表情：“是真，据十王爷所言，两家早已交换了信物。”
    赵奕凡还是不信：“不可能！怎么可能早已交换信物？蕴儿怎么可能一点也不跟我商量，就随随便便给小悦儿定下婚约？”
    顾晴云也冲了过来，手里扬着一张信纸，附和道：“是啊是啊，你看这是蕴儿刚刚给我寄来的信，一个字都没提过，会不会是那浪荡王爷在自说自话？”
    赵垣道：“不论是或者不是，明日，赐婚的圣旨大概就会下来了。”
    赵奕凡一拍额头，叹道：“糊涂！他糊涂啊！王府庶子岂是什么良配不成！”
    顾晴云也跟着道：“配王府庶子，还不如入宫为妃呢！”
    赵奕凡又道：“来人！备笔墨！我要立刻给那臭小子写信！”
    赵垣拱手道：“既然爹要写信，儿子便先回去了。”
    赵奕凡喊住他：“来都来了，一起用膳吧。”
    赵垣看向顾晴云，分院是什么意思，代表这老两口不仅不睡在一起，也不同桌吃饭了。那这“一起用膳吧”到底怎么用，还是得看顾晴云的表态。
    赵奕凡也跟着看向老妻，他伸手扶住老妻的肩膀，正要说话，顾晴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不许碰我！”
    ***
    柳雯娘正在一个人用膳，骨头在嘴里咬的咯吱咯吱响，气的要死：“去去就来，去去就来！一去就不回来了！”
    “老不死的！夫君，清儿晚儿都喊去上院吃饭了，却偏偏不叫我！我当初难道不是明媒正娶回来的？”
    伺候左右的丫鬟们哪里敢接话。
    柳雯娘嘀嘀咕咕抱怨了好一阵后，问道：“上院今晚做的什么菜？也不知道清儿晚儿两姐弟吃不吃得惯。”
    这个可以接，丫鬟回道：“夫人放心，奴婢探问过了，有小公子喜欢的羊肉，也有咱们小姐最喜欢的炖猪蹄和甜瓜。”
    柳雯娘表情依然不满：“小孩子羊肉不能多吃的，也不知道老不死的存的什么心！”
    丫鬟忙道：“夫人慎言，侯爷不喜欢您不敬那边的…”
    柳雯娘重重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