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握着朱砂笔, 眉头已经皱起, 心烦意乱,说话便也不客气:“朕方才答应是答应, 却不知你居然看上李家。你不在乎脸面,朕还在乎!”
长公主在皇帝的怒意中心惊,明白皇帝是在嫌弃李家。可女儿到底是心头肉,她就那么一个孩子,又是郡主之尊,退一万步李家往后真不堪大用, 不还有她这母亲做主?
皇家威严, 谁敢冒犯?
同理, 她求皇兄下旨赐婚,不就是全皇家的脸面吗?
为何皇兄不愿意。
“皇兄,不是臣妹偏帮李家。萧家犯下大错, 李家当时的选择是人之常情,那是要连坐的大罪!”
“朕还没下旨定罪,倒是你替朕定罪了?!”
皇帝终于恼了,抬手就把朱笔掷到她脚下。
朱砂在长公主的罗裙上划出长长的污迹, 艳红的颜色让她心惊胆战,皇帝那句话她更不敢当,脚一软就跪倒。
“往后无事少进宫。”
皇帝深吸口气,下逐客令。
长公主一字不敢再多说, 抖着手告退,她这么多年的体面,差点就在今日丢个一干二净。
她失魂落魄离开皇宫,坐在马车上怎么都想不明白李家怎么就触怒龙颜。
这样看来,这门亲事恐怕是真不合适。
长公主终于开始重新考虑这门亲结得合不合适。
在她离宫不到一刻钟,叶慎那边就收到帝王发怒的消息。
他捻了捻手里的珠串,盯着窗台上的兰草双眸幽深。他知道,长公主肯定碰壁,甚至会再考虑和李家的亲事。
不过他心里还是不舒爽,李家有负萧幼宁,惠静还敢踩上一脚,新仇旧恨的,可不能就那么算了。
叶慎有自己的打算,在窗前站了片刻,喊来剑音继续忙帝王一直追查的那样东西下落一事。
如今很多东西浮出水面,他又有了要定下终身的人,此事还是早解决的好。
解决了,他好成亲,远离这个皇城。或许可以带她到各处游览,找到彼此都喜欢的地方定居,不拘是江南水乡还是有奇幻传说的蜀地。
叶慎难得为往后打算,萧幼宁可不知某人已经开始计划他们的未来,在家里蔫蔫呆了两日,又开始自己出门走到各大茶楼或酒肆。
叶慎给她说了父兄的一些消息,但等了几日没听见进展,心里又开始惶惶不安。
她连着两日都穿梭在这些人龙混杂的地方,倒是听说了不少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谈,还有正传得沸沸扬扬的李家和长公主府定亲的消息,除去这些大同一事仿佛被人遗忘了,连同她父亲都被人忘记在脑后。
她一无所获,满身疲惫回府,连更衣的力气都没有似的,倒在床上根本不想动弹。
萧幼宁明白,时间拖得越长,机会就越渺茫。
她心中坚定的信念都快要开始动摇了。
要不,她还是再去找霍明武帮忙吧。
她实在是觉得难熬。从天真想跨越千万里到大同险些丧命,到现在毫无依靠,真的快把她意志力击溃。
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小,可世上又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即便是霍明武,也是对她有别样感情。
求助了,欠下恩情就要还。
萧幼宁趴在被面上想了许久,最后脑海里还是蹦出叶慎来。
轮起能真正探听到消息的,恐怕还是叶慎。
他那日离开就没有一点消息,她还欠着救命之恩。
萧幼宁又纠结起来,想到自己先前动过的心,怎么都下不了决心去找叶慎帮忙。
她带着纠结情绪就那么迷迷糊糊睡着,梦里一片血色,父亲兄长就在那片血色中,任她大哭大喊都没有反应。
她在噩梦中惊醒,外边已经是月上枝头。
夜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她这才发现脸上一片冰冷,伸手一抹,抹到满手的眼泪。
萧幼宁闭上眼。
反正都欠叶慎救命恩了,如果他愿意帮忙,再欠一些也无所谓。实在无以为报,她便到他跟前为奴为婢还恩情就是。
次日,萧幼宁就梳妆打扮。
她不知道叶慎在宫外是有私宅的,一边着人去找陈力,让他去联系给叶慎的人传个信,自己则到诏狱所在的那条街头守着。
她知道叶慎总是出入诏狱,或许运气好就碰到他。
然而她在马车里一坐一日,根本没有他的影子,陈力找人联系也没有回音。
不过陈力告诉她自己联系叶慎的去处。
第二日,萧幼宁就跑到叶慎私宅。
看着只隔了自己一条胡同的大宅,起码有四五进面积,还带两跨院。
这就是他所谓的无家可归?!
萧幼宁觉得简直是天下第一蠢蛋,能信叶慎嘴里的鬼话,果然他就是安抚她的,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哄。
她站在宅邸门口,又气又不能走开,硬着头皮去喊门。
叶慎这两天出城了,好在要去的地方就在附近,赶路回来,就听到说萧幼宁在他私宅里等他。
他二话不说再出宫去,有着挑剔毛病的青年,连衣裳都没能换。
一路上都在琢磨萧幼宁的心思,她找自己,应该是消气了,或许还念着他。
这么一想,叶慎精神百倍,用最快速度来到私宅。
萧幼宁还在他宅子里,一身海棠色衣裙的少女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他抬手阻止圆果要喊醒人的举动,自己悄声上前,弯腰低头看好眠的小丫头。
微微嘟起的红唇,粉白的脸庞,让人看着连心尖都是柔软的。就是眼底下的乌青色太过明显,把娇艳的面容生生去掉几分颜色。她怎么把自己闹得这般憔悴。
叶慎直起腰,比了个手势,示意圆果跟自己出去。
——
另一边的李家。
李夫人那日请了京城素有好名声的夫人到长公主府,虽然还没正式过定,只是口头交换八字,准备先合八字。但这在她心里就已经是定下。
当日李夫人回家一路都是心花怒放,在家里见到沐休在家丈夫,还挺挺腰杆。
以后她就是有郡主当媳妇的人,这亲事是她争取来,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地位更不可撼动了。
李夫人扬眉吐气,李老爷懒得看她小人得志的脸,见她进门来就出门去,顺路去看看儿子。
李青志给萧幼宁送去信根本没有得到回音,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今日母亲去长公主府他也知道,不用问满京城都该知道他真定下郡主了。
李老爷过来时,就见到儿子手里拿着一本书,呆呆坐在椅子里,连着喊了几声都没能把人喊回神。
最终他叹气离开,真是母子俩谁也不想看。
因为李青志消沉,李家也跟着安宁几日,可李夫人却越来越坐不住。
她昨儿去给长公主府送去合八字的结果,两人是再相合不过,然而长公主府过一天都迟迟没有回音。
她只等回音,就直接上门下定,正式提亲,怎么可能不着急。
李夫人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派人再去一趟公主府,结果回来的人支支吾吾地回报说:“长公主说她合的八字,两人并不好,说我们家二少爷命硬。”
李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拔高声道:“你再说一遍?!”
怎么听着是要悔婚的意思?
长公主那头和驸马商议了许久,确实是准备把这门亲事作罢。她被皇帝吓着了,她很清楚自己的尊荣是谁给的,不就是皇帝给的吗?
何必为了一门亲事闹得兄妹见有罅隙。
长公主及时悔悟,可惠静郡主经历失望才有了希望,临门一脚的事居然要再变故,这几日都在家里哭闹不休。
长公主好劝歹劝无果,最后一咬牙把人给关在屋子里,正好李家派人来问,就直接给堵回去了。
还好她当日没有直接给庚帖,先暗合八字才有回旋的机会,如今把亲事推掉,长公主想过几日正好进宫赴宴,到时找皇后相看个样貌好再劝女儿就是。
但她还是低估了惠静对李青志的执着。
李家那边的人刚走,惠静郡主身边的丫鬟哭着跑来说:“郡主悬梁了!”
长公主被吓得差点一口没提起来。
——
萧幼宁一觉睡醒,发现脚边光线昏昏,再抬头外边飞霞红了半边天,依然到黄昏。
她睡了多久?!
她慌忙站起来,批在她身上的道袍跌落,她低头一看发现这是男子的衣裳。
萧幼宁弯腰捡起来。
在这里出现男子的衣裳还披在她身上,也就只能是叶慎的。
她握着带着冷香的衣裳,没有犹豫往外走去。
圆果在廊下等得昏昏入睡,听到脚步声,惊喜回头:“姑娘你醒来了。”
叶慎就在庭院里的花圃边上,手上拿着把银剪子,很随意的修枝桠。
听到圆果的声音,他回头,便见萧幼宁手里抱着他穿过的道袍,有些发怔地看他。
他当即就弃了本就摆弄打发时间的果树,步步朝她走去。
萧幼宁见他高大的身影,无意识攥住手里的道袍,然后迎了上前。
她朝他规矩地纳福:“见过五爷。”
叶慎对她这样中规中矩的模样不习惯,想到什么,视线还朝圆果那里看了眼,才伸手去扶着她胳膊把人拉着站直。
萧幼宁半低着头,并没有看他,一口气把自己来意说来:“五爷,我有个不求之请。我父亲那儿,五爷能帮忙打探到最新的切确消息吗?”
果然。
叶慎闻言剑眉紧皱。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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