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沈棠的那帮前辈后, 季归鹤的兄弟朋友们也闻风回来,元旦过后,大家找时间在沈棠家里聚了聚。
这其中有不少在钱志文的事情上出手相助的,沈棠内心感激, 挨个敬酒,喝趴一屋。
一屋人刚开始还调侃着叫大嫂,喝趴一半后已经成了“壮士”, 最后一个倒下前,气若游丝地喊了声“大哥”。
沈棠满意收手,自己也喝得醉醺醺的,抱着两个空酒瓶坐在茶几上, 看着一屋七倒八歪的人傻乐。
季归鹤没喝多酒, 把沈棠提下来放到沙发上躺好,挨个叫来司机代驾把一地的醉鬼送回去,顺便打电话让钟点工明早来收拾乱糟糟的客厅。俩人回来后, 就住在沈棠这个买了没临幸过的双层复式公寓里, 离枫红湾居近,屋子没之前的大,房间不多, 装不下这满屋醉鬼。
好容易把最后一个也扛出去了,季归鹤回来一看, 媳妇儿不见了。
略微一惊后, 季归鹤迅速镇定下来, 循着蛛丝马迹, 最后在沙发角落里把低声呻.吟着的沈棠给扒了出来,叹了口气,剥去在地上滚脏的衣服,抱上楼去洗干净享用。
出柜风波还没过去,负.面新闻依旧颇多,不过如今网络讯息流传太快,风云变幻,瞬息无踪,天大的事情搁几天半个月,热潮也会越来越低,人们只会渐渐淡忘麻木。
只是网络上渐渐冒出了许多声音:
沈棠和季归鹤是不是凉了?
以后都不能上节目拍剧了吧?
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公司还不雪藏?
最后一锤定音:这么久没出现,肯定是被雪藏了。
有人叹惜扼腕也有人幸灾乐祸,那架势,仿佛沈棠和季归鹤不是出柜了,而是殉情了。
徐临怒发冲冠:滚你大爷,我崽红着呢!
秦微面色不虞:胡说八道,我就没带过糊的明星!
于是在沈棠和季归鹤沉浸两人世界,几乎快忘记自己是个明星时,分别接到了一通电话。
徐临严肃地下达指令:“崽,你该工作了。”
在大家都忙得底朝天的时候,这俩居然那么滋润,没道理啊。
沈棠惭愧:“……”
秦微比较迂回:“归鹤,季总觉得你该工作了。”
季归鹤厚脸皮:“……哦。”
于是沈棠赴往外市彩排,季归鹤恢复正常工作状态。
两人再次活跃到公众面前,狠狠给了那些阴阳怪气的人一巴掌。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纵然某些人开始有了考量,但人气热度和本身实力才最重要,大部分决策人选择忽视两人的“瑕疵”。
只是寻常的工作人员难免戴上有色眼镜,匆匆路过时谁都要看沈棠一眼,仿佛他是哪个星球来的怪物,目光怪异,窃窃私语。
方好问气得牙痒,很想将以前套麻袋打季归鹤的梦想转到这些人身上。
沈棠倒是不在意。
这都谁?
他认识吗?
不认识,关他屁事。
沈棠的心思除了工作,都在季归鹤身上。
出柜之后,俩人一直黏糊在一起,乍然分离,颇为不舍,沈棠上次尝到这种不舍分离的滋味,还是十八九岁开始独立,拒绝徐临跟着他到处跑时。梦转夜回,偶尔摔下床把自己砸醒时,都会有点怅然若失。
不过沈棠坚持“当一个不打扰对方的完美情人”原则,知道季归鹤也忙,谨慎克制地传达自己的思念,谁知半个月后,他辗转到另一座城市,刚到酒店安顿下来,就收到季归鹤的视频请求,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孔上神情严肃:“岁岁,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沈棠一头雾水:“啊?”
季归鹤委屈控诉:“你对我冷暴力了整整半个月!”
沈棠:“……”
季归鹤:“整整十五天,才十通电话,四十五条短信,短信内容分别是‘早,我去工作了’,‘中午好,在吃午饭’,和‘晚安’。”
沈棠一回想还真是,努力想为自己澄清:“我想这样就不会打扰你工作……”
季归鹤面无表情:“你不和我联系才是打扰工作,害我整天满脑子里都是你。”
季某人随口一说都像情话,沈棠耳根微热,发现自己这种不和季归鹤商量,就断定对双方好的行为确实不妙,想了想,软声认错:“对不起。”
季归鹤挑眉:“认错态度不够诚恳。”
沈棠轻咳:“我可能得除夕前才能回去——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打扰’你的。”
说打扰就打扰,绝不含糊。
方好问作为最近的旁观者,惊奇地发现沈棠的态度越来越放松,工作状态比以往更好,面对质疑的目光,态度也更加坦然。
这样下来,那些若有若无的怪异注视和风言风语都慢慢退却,至少不会再自讨没趣地现眼了。
沈棠跑了几个城市,南北四处飞,赶在春节前结束工作,散伙前给每个员工都包了个不小的红包,额外给了方好问个大的。
方好问一直怀疑自己在失业的边缘徘徊着,骤然接到大红包,简直屁滚尿流,抱着沈棠的大腿就嚎:“沈哥,我为您上过刀山下过火海,这辈子都是您的人了,您可千万不能不要我啊!”
哪儿还有这种活不多上司没啥坏脾气工资还高的工作啊!
沈棠嘶了口气,赶紧踹开他,往后跳了几步,警惕地盯着随时可能再扑过来的方好问:“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我是有夫之夫,叫人看到了我怎么解释。”
方好问的一腔悲痛差点噎了:“……您准备辞退我了吗?”
沈棠更纳闷了:“我辞退你干嘛?难得有个还算省心的。”
以前的助理不是小偷小摸,就是别有心思,要么到外头嘴碎,徐临一发现就踹人,不容半点瑕疵,方好问虽然嘴碎得很,胆子又小,不过关键时候还是挺靠得住的,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确认铁饭碗还在,方好问松了口气,抱着大红包,欢天喜地跑出休息室给陈涉打电话分享好消息。
沈棠没有立刻回a市,他遣散了保镖和助理,自个儿去了趟隔壁市,等了半天,拿到订做的东西,才动身赶回去。
以前的小区外已经没有狗仔天天蹲着打牌开黑了,沈棠和季归鹤却都不想再搬家。
那个高级住宅小区的安保系统不比之前的差,除了房子小点没什么缺点,足够两人一块儿生活,这段时间沈棠在外,季归鹤结束工作回来,继续琢磨装饰,争取把冷冰冰的样板房改造成温暖的小家。
沈棠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他没有告诉季归鹤回来的确切时间,进屋开灯,家里静悄悄的,却已经焕然一新。
屋内灯光柔和,渐次驱散一室寂静的黑暗,地上是柔软的纯羊毛地毯,沙发布换成了温暖的橘色,柔软的抱枕七零八落,墙上随便买来的装饰画被替换成季归鹤以前的油画作品,屋内多了不少生机勃勃的绿植。
沈棠微微怔愣,轻轻关上门,把大衣挂到衣帽架上,换上鞋往楼上走。靠楼梯的那片墙刷成了淡蓝色,从下至上,已经挂满了一墙的相框。
一路看去,基本都是季归鹤光明正大地偷拍的,还有徐临手里才有的他小时候的照片,两人的合照也有不少,还有沈棠拍的那些构图神奇、画面模糊的照片,挂出来颇为破坏气氛。
沈棠抚了抚那张杀青后的合照,不由笑了起来,盯了片刻,恍然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季归鹤正倚在楼梯扶手旁,含笑看着他:“欢迎回家。”
话毕,张开双臂,冲他眨了眨眼。
沈棠顿了顿,三两步跑过去,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隔天一早,季妈妈就打电话过来,催着两人去枫红湾居,家里在准备年夜饭。
徐临居然被季明昭说动了,带着另一个家属——盛总,也来季家过年。
多年生意场上照面,大家也算相熟,季爸爸虽然早就知道,看到盛总跟徐临一块儿出现时,一张直男脸还是忍不住皱起来,被季妈妈狠狠捅了捅,才收敛起来。
老太太年纪越大越看得开,心怀开阔,只乐呵呵的:“热闹点好,热闹点好。”
沈棠去了趟厨房,收到大厨之一季归鹤投喂的卤鸡腿,叼着走出来,低头就见季小萌仰头看着他。
沈棠:“……”
沈棠思考片刻,又进屋去,趁着其他两个帮忙的厨师不注意,啄了季归鹤一口,为季小萌换到了另一只鸡腿。
俩人凑在一块儿啃着,笑眯眯地你问我答。
季豆豆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丝毫不被家里的热闹气息撼动,淡定地拿着份报纸在看。
徐临跟季明昭许久不见,到前花园里说话去了,盛总胸襟开阔,不跟季小鸟那般爱吃醋,随他去了,和季爸爸聊了几句,话匣子打开,开始分析最近的股市行情。
只有被扔到厨房里跟着做年夜饭的季归鹤不太满意,时不时冒出脑袋,见季小萌装乖卖傻地黏着沈棠,脸一下黑了,拿着帕子擦擦手,走出来问:“寒假作业写完了?”
季小萌冷嗤:“早就写完了。”
“巧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季魔头微微一笑,“你的新年礼物是五公斤作业册,都放你屋里了,既然作业写完了,就去解决那些吧。”
季小萌:“……”
季小萌又要咬人了。
风云变幻只在瞬间,季豆豆放下报纸,缓缓开口:“年夜饭准备好了?”
季归鹤咳了声,安静缩回厨房。
季小萌的笑容还来不及绽开,季豆豆又转向他,冷漠地下命令:“上去写作文。”
季小萌:“……”
季小萌没胆子在大姐面前蹦跶,哭丧着脸上了楼。
沈棠安静看戏,默默啃完鸡腿。
那边盛总和季爸爸的话题忽然歪到了厨艺方面,说着说着,干脆撸起袖子,将厨房里另外两位厨师挤出来,三个大老爷们一起准备年夜饭。季妈妈赶紧上去给厨师结了工资,客气地把人送走了。
沈棠刚想溜去楼上玩玩季小萌,就被从前院回来的徐临叫过去,和季明昭面对面坐着。望着季导晒得焦黑的一张脸,沈棠几度启唇,很想问问那部不靠谱的电影可不可以撤档。
季明昭满面笑容:“小棠,我给你和归鹤准备了个新年礼物。”
沈棠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季明昭:“贺岁档,《良缘今朝》,春节上映!开不开心?”
沈棠:“……”
沈棠:“…………”
沈棠露出个虚伪的笑容:“开心,谢谢季叔叔。”
季明昭非常缺心眼儿地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跟我客气什么?咱都是一家人了。哎,想不到你们会在一起,当年打得那么凶……不过那时归鹤老跟我叨叨你,嘿,这小屁孩,早就看上你家岁岁了。”
徐临自从接受沈棠和季归鹤在一起后,心境更上一层楼,也不恼,反而不仗义地憋着笑,肩膀抖动了下,勉强肃容:“也没那么意外,毕竟他俩当年那样都可以看对眼。”
沈棠:“……”
临妈,你变了。
年夜饭准备得丰盛,盛总带来几瓶珍藏的好酒,季爸爸也去酒窖拿来几坛酒,给年轻辈们尝尝。沈棠和季归鹤拍了年夜饭照片,一起发到微博,收获一堆“哇”。
季小萌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喝了杯酒,面上红霞顿生,开始七荤八素,典型一杯就倒,今晚是不能再闹腾什么了。
季归鹤好笑地给他喂了点解酒汤,把他抱上楼歇着。
长辈们纷纷掏出准备好的红包,连季豆豆也有份。
发完红包,季妈妈陪着老太太去佛堂,盛洵和徐临走去了前花园,季家兄弟俩坐在一块儿说事,沈棠准备和季归鹤开溜,季豆豆忽然走过来,递来他个红包,扫了季归鹤一眼,面如霜雪,含着警告。
沈棠懵然地接过红包:“……谢谢大姐。”
季豆豆矜持颔首,抱着自己的书上楼去了。
沈棠沉思片刻:“这就是你说的大红包?”
季归鹤笑着点头:“我猜里面是张支票。”
沈棠:“…………”
季归鹤:“市中心一套房。”
沈棠:“我真想知道你用什么威胁了大姐。”
季归鹤搂着他往后院走,悠悠道:“没有威胁,这是大姐主动给的封口费。”
沈棠:“???”
后院里的青竹在这寒冬腊月里居然依旧挺秀,满地枯黄的竹叶混含着薄雪,散发出一股隐约的冷冽清香。鹅卵石小路上除过雪,走着也不滑,两人漫步在北风里,迎面的风呼呼地刮,沈棠理了理这段时间又长长的头发,心想这可一点也不浪漫。
今夜天空晴朗,两侧高高的竹林上空间隙里,可窥一轮明月高悬,洒下人间清冷光辉。
这是区别于上回的另一条路,走到尽头,不远处是季妈妈精心呵护的花房,玻璃温室里百放齐放,孕育着一室灿烂春.光。
季归鹤停下脚步,凝视了花房片刻,慢慢摸出个红包,递给沈棠:“给小朋友的。”
沈棠接过来,啼笑皆非:“怎么你也……”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红包到手的手感就不对,拆开后里面既没有支票,也没有钞票,只有象征着饭票的一枚戒指。
简练大方的银环上镶着低调的细钻,映在月光下,折射出一道清辉,戒指内侧刻着“st”两个字母。
季归鹤的左手一直揣在兜里,此时也终于伸了出来,那双手沈棠很熟悉,修长、干燥,有力而温暖。只是这回无名指上多了枚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戒指,沈棠相信戒指的内侧刻着他的名字。
他的嘴唇微颤,无端红了眼眶,心尖好像被泡在一股温暖的潮流里,带着他缓缓向着前方,借着明月清辉,仰头看着面前的人俊美的轮廓。
季归鹤含着笑意,接过那枚戒指,单膝跪下,侧头亲吻他的手指:“岁岁,我可以为你戴上这枚戒指吗?”
沈棠看着他,胸口的起伏不定。
季归鹤的神情坚定又温柔:“你愿意和我组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家吗?”
“……”沈棠的嗓子不知何时哑了,“你……”
即便胜券在握,季归鹤也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沈棠深吸了口气,终于将胸口那股激荡的热血平复下来,从兜里摸出准备了许久的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枚华美的钻戒。
他垂眸看着季归鹤,似是好笑又似是无奈:“我也准备今晚……被你抢先了。”
然后他握着季归鹤的手,拿起那枚银色戒指,给自己戴上了。
似乎连获得最佳演员奖时也没现在激动,季归鹤站起来,一把抱紧了沈棠,竭力让情绪自然一点,保持以往的沉静从容,说话时却忍不住字字带笑:“没关系,这个可以当订婚戒指。”
说着,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着沈棠的脸颊:“戴上戒指就不能反悔,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了。”
沈棠轻声道:“你也是。”
“宝贝,谢谢你。”
沈棠含笑望着他:“新年快乐。”
枫红湾居临近市郊,远处隐约响起了烟花升起炸开的声音。
昔日心口的创伤被一点点抚平治愈,仿佛再也不会有什么过不去的、能伤害到彼此的东西,即使有,也有人陪着他了。
在飘摇不定的大海与狂风骤雨里长大的孩子,终于走进了属于自己港湾,被雄鹰张开双翅,紧紧的、温暖地守护起来。
辞旧迎新年,又是下一个春天。
“岁岁。”
“嗯?”
“岁岁平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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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拾遗:“?”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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