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她去了,贡献一点自己的力量后,大浪底水库就能保住了呢?
同大浪底水库下面大几千万过亿的人口相比,个人的生死命运又算得了什么?
天要塌了,总得有人撑起来。
个子高的撑完有能耐的撑,总不能让天真的塌下来。
念大学不仅不收学杂费,还给发生活补贴……国家在她们身上倾注了心血,现在到了回馈国家的时候,她怎么能缩着?
如果这一次缩了头,万一大浪底水库真的出了事,那之后等着她的,就是日日夜夜的良心煎熬。
谢迎春把砧板剁得哐哐响,以至于门外有人敲门敲了好久也没人听到。
杜云红教授直接在外面喊人了,“小谢,你开门呐!有事儿!有事儿!”
是于泽听到之后开的门。
因为去支援大浪底水库修葺是杜云红教授给找的事儿,于泽直接对杜云红教授都不待见上了,他眼眶还红着,问杜云红教授,“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杜云红教授朝屋内看了一眼,见谢迎春像是拆家一样在厨房里剁东西,明白了。
小两口这是闹别扭呢!
“哎呀,是这样的,我和土木系的李彧商量了一下,小谢这身体状况确实不方便去大浪底,别的不说,爬大浪底水库的那个大坝,她就很难上的去。我们决定说,让小谢留在学校,但不能留在你们住的地方或者是图书馆,你们得去收发室,有什么情况,我们随时通过电话和传真机联系。”
于泽当场就给杜云红教授表演了一个变脸,“这样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特殊情况,只能特事特办。”
于泽把门给让开,“您进来,迎春正在做酸枣糕呢,我去喊她。”
男人的脸,说变就变。
于泽一听谢迎春不用去大浪底冒险了,上扬的嘴角根本不受控制,他把杜云红教授迎到屋子里,找了个板凳给杜云红教授坐,然后才走到厨房,用手指戳了戳心无杂念一心只想把酸枣‘分尸’的谢迎春,说,“给你找事儿的那个教授来了。”
这个年代的房子,隔音效果普遍不好,杜云红教授将于泽对她的描述听了个清清楚楚,脑门上划过一排黑线。
谢迎春放下手中的菜刀,瞪了于泽一眼,“你都敢玩暴力了,你厉害!”
于泽被谢迎春的眼神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他赶紧反思自己,他玩啥暴力了?明明他一句重话都没说啊!
再看谢迎春,她在厨房里瞪于泽的时候,脸色那叫一个凶,一出厨房,她立马就变得笑意盈盈。
“杜教授,您来了?您是还有什么安排吗?”
杜云红教授把刚刚才同于泽说过一遍的话又同谢迎春说了一遍,谢迎春总算明白于泽脸色变好的原因了。
男人果然都是鳝变的。
谢迎春向杜云红教授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拖团队的后腿,然后同杜云红教授说,“我要做点酸枣糕?您等我一会儿,尝几块再走?”
“不用了不用了,我得回去收拾行李呢,我们大概大后天到大浪底水库,到时候会打电话回学校来,收发室的人通知你过去的时候,你再去。”
客客气气地把杜云红教授送走,谢迎春心头松快地进了厨房,见于泽低眉顺眼地看着她,气不打一出来,拎起菜刀来就看于泽。
于泽被谢迎春给吓了一大跳,说话的舌头都不利索了,“咋,你要谋杀亲夫啊……”
谢迎春翻了个白眼,“赶紧过来给我剁酸枣,剁成枣泥!我的胳膊都快累垮了,你也不说过来帮我,还在那儿吼我。”
于泽一听这话,顿时委屈了,“我哪儿吼你了?我什么时候吼你了?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吼你啊!刚刚明明就是你在那儿叭叭叭地说,我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谢迎春瞪于泽,“你在那儿一句话不说回了卧室,就是玩冷暴力,你就是无声的吼我!”
于泽:“……”无声地吼?
“你不能因为我高考语文成绩不如你就把我当傻子啊,无声地吼是咋吼?你给我吼一个?”他对上谢迎春那吃人的目光,越说声音越小,但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情绪,小声哔哔了一句,“你这不是不讲理呢?”
谢迎春冷笑,“你确定要让我讲理?”
于泽呼吸一滞,求生欲极强地说,“你什么时候不讲理过?从来都是我不讲理,我这人自私自利,思想觉悟不高,没有为国为民随时牺牲自我的精神!再说了,你就是我的领导,不仅仅是生活中的领导,还是思想上的领导,你咋会不讲理?你说的话里,每一句、每一个字,包括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对的,你做的事也都是对的。”
谢迎春被于泽这狗腿的表现给气笑了。
她从面粉袋子里挖出一碗面粉来,用热水掺着调稀了,才说,“其实吧,刚刚是我不对,我当初还说你像个傻子一样,别人都躲在防空洞里,就你急着往外跑呢,结果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后,我还是做了和你一样的选择。”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这样想想,咱俩的思想觉悟都挺高的,也都挺勇敢的。”
于泽小声哔哔,“你就得等我姑过来拧着你的耳朵好好接受教育。当初的我是傻,没见识过溃坝的危险,以为顶多是松原江的水涨一些,江岸线往外扩一扩……我要是知道溃坝那么危险,绝对不出去。现在就更别提了,媳妇儿和孩子都有了,我能丢下你们母子俩去冒险?我要是真那样做了,还算个男人么?哪有你觉悟高,肚子里怀着孩子,我死命拉着劝你不要走,你还非要走……”
谢迎春一把拧住于泽腰间的肉,狠狠拧了一百八十度,“你咋还非要揭人短呢?像个碎嘴婆子一样,看我内疚,你是不是很高兴?”
于泽连声求饶。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送上~最近汛期,大家都要注意安全!
ps:
1那个时候的大学是真的艰难,不要想当然的觉得人才会有,我现在读的这个专业是95年才缓过气来的,之前一直都被人才断代问题卡着脖子,高校第一年恢复招生的时候,很多老师都是临时凑上去的。
2到了教授阶段,虽然都变成了研究领域的专家,但专家不等于什么都会,更不等于神仙。教授们的研究内容都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领域里头的关键技术。拿我这么一个国内土博举例,本科的时候学的是地质工程,矿岩构造物生物地层学都会学,到了博士阶段,研究的都是纳米级别的天然气渗流。研究的深了,面自然就窄了。
3人才真没那么多,也没那么容易找,如果真有那么容易的话,我们国家搞单片机的人多了去了,芯片怎么会一直被人卡着脖子?
4女主的学校性质需要考虑一下,到了危险的时候,别说是孕妇了,就是快咽气了,也得回光返照一下顶上去。还有就是说女主才大一的疑问,问题是大二大三大四以及研究生都没有学生啊……老师们凑不够力量的话,可不得挑一些尖子生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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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未来栋梁
谢迎春和于泽都没有想到, 大浪底水库只是汛情的一个开端。
准确来说,或许松原江溃坝,已经是极端天气的一个信号, 只是那时候的人们都将松原江溃坝当成是工程的失败以及极端气候的巧合。
杜云红老教授如今已经年逾六十,按理说早该退休了, 可国防科大要重开校园,研究材料力学的教授迟迟找不到,杜云红老教授只能再次挂帅顶上。
虽说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得很,但这次去大浪底水库, 她压根就没打算回来。
水火无情,水库大坝要么不出问题,一旦出了问题, 基本上就是死劫。
这个道理杜云红老教授懂, 土木系的李彧教授懂,与杜云红老教授在一个教研室内的其它教授会不懂吗?
荀教授从自己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小罐红茶来,放到杜云红老教授的桌上,说, “老杜,别的话不多说, 保重。”
杜云红教授点点头,将那罐茶叶推回荀教授的面前,说,“这茶叶可是你的命根子, 自个儿留着喝吧。我要是能回来,你再分我半罐儿,如果我回不来了, 那我拿你的茶叶不是白瞎吗?”
荀教授问,“你和你家里说过了么?”
杜云红教授红了眼,“和他们说这个干什么?除了让他们担心之外,能有什么用?我只是和他们说我要出去学习一阵子,让他们别操心。”
“大浪底水库的事儿还没上新闻呢,除了咱们这些接到任务的人之外,其他人估计要知道也得等到事情结束了。”
“要么大浪底水库里的洪龙被制服,我们平安回来,新闻上表彰我们这批人的功劳,要么我们治不了洪龙,大浪底水库溃坝,报纸上给我们这些人发讣告……”
“能瞒一天算一天吧,你可别给我说漏嘴了。万一他们跟着跑了去,我这老太太上抗洪前线都不能安心。”
荀教授感叹,“何其悲哀啊,青年人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却因为科学知识储备不够,无法走上一线去指导抗洪工作,需要你这把老骨头冲到最前面。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杜云红教授的想法比较乐观,“你且看着,用不了多久,我相信国家,相信政府,也相信我们的青年。对了,我书柜里藏的书,你待会儿指两个学生,都给谢迎春送过去,我觉得小谢很快就能立起来了。如果我没回来,咱们学校暂时也招不到教材料力学的老师的话,让小谢当助教,暂时顶一阵子,她自学速度很快,学得也很扎实,应急足够了。”
送走杜云红教授的当天,荀教授就亲自带着学生把杜云红教授留下来的那些材料力学的书都送去了谢迎春租住的房子里。
谢迎春看着那码放的整整齐齐三箱子的书,愣住,问道:“荀教授,杜教授怎么把她的书都送给我了?”
荀教授思来想去,决定同谢迎春说点实话。
“小谢,大浪底水库这次事件,不能单纯地只把它看成是一个水库,而应该看做一整条流域的洪水□□件。大浪底水库只是一个开始,它承受的是整个流域的第一轮压力,如果大浪底水库承受不住这次压力,那会有更大的压力压到中下游的其它水库上,进而引发连环□□件。而我们所在的平沙市,就需要直面第三轮压力。稍有不慎,洪龙摧枯拉朽……”
“最近可能要下雨,你挺着个大肚子,不要上蹿下跳了,上课路上让你男人扶着些,平时能静就不要动。老杜说把你安排在了收发室,那你就去收发室,苦练自身本领,争取早日报效国家!”
“只有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站起来了,我们这些老骨头才敢坐下去歇一歇。让老杜这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上抗洪一线做技术指导,是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的羞辱。”
荀教授说的这话不可谓不重,一字一句都砸在了谢迎春和于泽的心上,也砸在了那他带来的那两位搬书的学生心头。
荀教授走后,谢迎春和于泽将杜云红教授给的书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分门别类地摆在书架上,然后便去了国防科大的图书馆。
谢迎春这次借的书比较多,不仅包括材料力学和静力学,连结构力学、水动力学等方面的书籍都借了不少。
于泽借的书不算多,谢迎春自个儿的借阅证上的数量不够用,还找于泽蹭了十来本书的借阅数额。
把这些书从图书馆搬回到住的地方,于泽累了个够呛,他去换衣服洗漱,谢迎春就翻开书开始看。
她必须得赶在杜云红教授与李彧教授到大浪底水库之前就对于水库相关的知识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不然怕是到时候会抓瞎。
于泽见谢迎春每天一醒来就坐在书桌前看书,有心劝谢迎春看一阵子书之后就起来活动活动,可是想到非常时期,压在谢迎春肩上的压力太大,他也就没再劝,并且还主动从食堂打了饭带回来吃。
谢迎春一整天的运动量全靠去教学区上课走的那么几步路来支撑。
包括在课堂上,她都会拿出自己带来的书看,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黑板,看看老师讲的东西是不是她没接触过的。如果是,那她就认真听一听,如果老师讲的东西她会,那就借着看书。
时间被精确到了以秒来计算。
杜云红教授和李彧教授到了大浪底之后,第一时间就与全国各地来的专家碰了个面。
这时候的大浪底正在下雨,而且下的很大。
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专家盯着草帽就沿着山路上了大浪底水库,第一步先查大浪底水库的水位,紧接着便是勘查大浪底水库坝体上出现的裂痕线密度(单位长度内,裂缝宽度所占长度的百分比)与面密度(单位面积内,裂缝面积所占的百分比)。
计算到裂缝的线密度与面密度后,立马会有专家根据裂缝的渗流量以及坝体的材质来预估裂缝在坝体内的延伸长度及发育程度,最终判定坝体的危险等级。
杜云红教授与李彧教授负责的就是后者。
杜云红老太太挽着裤腿走到坝下,一手撑着坝,一手探出手指,在对外喷水的裂缝中摸索了一番,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她低声同李彧报了几个参数,然后二人便跟到了考察团中。
大浪底当地的县领导见杜云红的眉头皱的仿佛随时都能夹死苍蝇,心里跟着一抖,赶紧问,“杜教授,您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杜云红摇头,“目前还不敢说确定的话,但我预感挺严重的。您赶紧让下游的人民群众撤离,也不用分批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撤离完,无法撤离的,尽快转移到附近的高地去。另外,之前我们联系的时候,有要求说准备传真机和电话,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我们需要开展一些工作。”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您跟我来。”
县领导把杜云红和李彧领到了不远处半山腰的哨所中,哨所里原先的东西已经腾空了,目前就是一台传真机和一部电话机,还放着一沓厚厚的纸和几只钢笔与三瓶墨水。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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