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医生有些惊诧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裴砚。十六七岁的男孩子,镇定到仿佛是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有条不紊不急不躁。
医生看向裴砚:“既然你知道她有这种情况,怎么还让她犯病?”
裴砚看着躺在床上的祁桐,说:“我没有和她吵。我只陈述了我的意愿与想法。我当时说话的口吻和现在差不多。”
那医生嘱咐护士先给祁桐做检查,然后让裴砚跟着他去诊察室。
裴砚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但祁桐是个好面子的女人,或者说,自尊心很强的女人,她从不希望家里的事情有任何人知道,所以裴砚说的时候,避开了他和裴冬青的具体事情。只简单说了他和祁桐之间关于转学的不同意见。
简单来说,“就是我闯了祸,我母亲想帮我转学。但我不愿意。所以有了争执。”
诊察室的办公桌上有专门的医生介绍。裴砚看了眼铭牌,再看向这个叫做蔡矜的医生。
蔡矜一边记录,一边翻阅祁桐的病历,最后侧头看向裴砚,用一种极为赞赏的口吻,说:“你很……怎么说呢,很冷静。是我见过的你这个年纪最冷静的孩子。”
裴砚:“谢谢。”
蔡矜:“但是按照你这么冷静的性格,照理来说,应该不会让你母亲发生这种情况。”
裴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母亲大概什么时候会醒来?”
蔡矜继续说:“睡一觉就醒。我给她配了些药,其中有一部分是助眠的。但会有点儿副作用,具体我明天再和她谈一谈。然后,你母亲的这个状况,我也看了病历,还是要少刺激她。”
裴砚:“我知道。”
帮祁桐拿好药,找护士帮忙换上另一瓶新的吊瓶,裴砚就让司机简叔先回去了。他就病房陪着祁桐就行。
裴砚想了想,先给钟灿萍发了短信请假。他想钟灿萍肯定也已经知道祁桐帮他弄转学的事情了,于是拜托了钟灿萍先不要让教务处帮他在系统上转移学籍,办理转学,同时先请一段时间的假。
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但钟灿萍竟然还没睡,她直接给裴砚回过来一个电话:“是我,钟老师。”
裴砚从病房出来,到走廊上走远了以后才出声:“钟老师好。”
“你妈妈离开政教处没多久又回来了。回到教务处帮你办转学手续。我都没反应过来。但教务那边好像已经帮你直接转好学籍了。我明天再帮你问问,看能不能再转回来。”
“嗯。谢谢钟老师。”
“怎么回事。忽然之间的。而且老师相信你,你为人品格学习都很好。老师都看在眼里的。你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就想转学啊什么的。我们班的同学也都很喜欢你。”
“谢谢钟老师。我是因为个人原因妈妈才帮我办手续的。不过我想和妈妈再商量一下。这段时间我先请个假。”
“好好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老师说。”
“好。谢谢钟老师。”
结束通话。裴砚才发现微信上有条信息,是辛也几分钟前发过来的——
“如果是裴砚就回复。”
裴砚透过病房没有关紧的门,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他静静望着病床上躺在那里的祁桐,又默默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辛也的讯息。
最后他靠在墙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要是他是裴殊该有多好。他忍不住想。那他就可以抛下所有一切,去找辛也了。
偏偏他是裴砚。是习惯了兼顾全局,习惯了不动声色的裴砚。
祁桐是半夜醒的,她醒来口渴,想喝杯水,却在一片漆黑之中看见了靠在床边闭着眼休息的裴砚。裴砚模样很乖,安安静静的。
祁桐稍微一动,裴砚就醒了。他按开床头灯,揉了揉眼睛,静静问:“怎么了,妈妈?”
“想喝点水。”
“嗯。”说着,裴砚就给她接了一杯水。
他们没有提晚上那时候吵得天翻地覆的事情。裴砚是习惯这样把一切风波都掩于平静,而祁桐则是不想破坏这样美好的平静。
祁桐喝了些水,看了眼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很晚了,你要不去外面宾馆开个房间睡一觉?”
“不用了。”
“简叔呢?喊简叔接你回家睡吧。”
“不用。我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从护士站借了一块毛毯。”
祁桐没有再出声。她心里也想和儿子多待一会。共处一室根本就是求之不得。
凌晨两点的时候,裴砚还是没有睡着,他听着祁桐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病房。
他拿出手机,翻出心心念念的那条消息,给辛也回复:“是我。”
那一边回复很快,“嗯。”
昭示着那一头的人也许从发这条消息开始就一直等到了现在。根本没有睡过。
然后就是辛也打来的电话。
裴砚看着来电显示,从傍晚到现在长时间淡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他走远了一些,进入了楼道里,按下接听键:“喂。”
“嗯。”
静了会。他们就这么对着手机彼此听对方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辛也才说:“在干嘛?”
裴砚说:“在睡觉。”
“那你开窗。”
“嗯?”
“我在你家楼下。你卧室对出来的那扇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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