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会,时染先开口,“谢谢阿姨。”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苏芮依旧没有跟她说话。
一直持续到晚上,或许是害怕苏芮尴尬,又或许是害怕和苏芮独处,她加入了和小姑娘以及其他村里的人夜钓的行列。
期间因为她心不在焉,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反而鱼饵被吃了不少。同行人里有个小伙子笑她不是过来钓鱼,而是过来喂鱼的。
她笑而不语。
时染想,她又把事情搞砸了。
就像她本来带苏芮来孝州是为了能够和她复合,最后却产生了新的矛盾一样。
苏芮会讨厌她吧,这样一个不负责任、没有计划的她,完全不同于十年前那个理性的时染的她。
回到小姑娘家里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十二点,家里很安静,静到她觉得呼吸都应该小心翼翼。
她屏住气,迅速又安静地洗漱。
女孩已经睡去了,整个屋内只有她一人孤独地清醒着。
她站在她和苏芮的房门前,手握住门把,却迟迟不肯推门进去。
要不就这样站到黎明吧。时染想。
夏夜的风微凉,从门内穿过,轻轻拂过她的发间,带来一阵草木的清香。
还带来些微低低的抽泣声,从她们的房间里传出来,一声一声有如芒针刺入她的耳膜,直击内心。
心脏骤然发紧,她推开门,脚有些发麻,一个趔趄,她险些没站稳。
顾不上被桌角撞红的膝盖,她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床上那个紧紧抱着被子抽泣的人身上了。
卸下了所有的防御,苏芮的鼻尖微微发红,鸦羽一般浓密乌黑的眼睫上坠着泪珠,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里透着粉红。好像一只被露水打湿毛发的小奶猫,楚楚惹人怜爱。
如有铅注,时染双腿沉重得挪不动脚步。
她听到了苏芮口中喃喃的话语,“不要走……”她好想抱住这个女人,告诉她自己再也不会走。但是她挪不动脚步,愧疚拖住了她。
仿佛凌迟。
她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或许是好几秒,或许是好几分钟,又或许恍恍惚惚过去了好几年。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肌肤,留下斑驳痕迹。终于,理智的弦如她所愿崩断,她把苏芮拥入怀中。
“我不会走,我不会走,我永远陪着你……”
苏芮的头紧紧贴在她的胸口上,她想,如果现在苏芮醒着的话,一定能听到她鼓噪不休的心跳。她不能想象苏芮在梦里遭受自己离弃的样子,她简直是千古罪人,她怎么能给苏芮带来这么多不好的回忆呢?
苏芮的气息渐渐平稳了,她的手揪住时染的衣领,一副怎么也不打算放开的样子。时染任由她抓着,手轻轻抚上苏芮柔顺的长发,不敢用力,不忍用力,默默顺着发丝抚摸。
对不起。即使已经说了无数遍,她还是想不停地重复下去。只是她也知道对不起没有用。
月牙是灰白色的,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有一天这样定定地看着月牙的变化,看着天空从黑到灰再到白。她差点以为她就要和怀里的女人呼吸融为一体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光亮,苏芮的睫羽轻颤,似乎快要醒过来,时染想要抬起手为她遮光,蓦然发现手脚都发僵,不受自己控制。
苏芮知道自己又做那个噩梦了,她已经梦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时染的身体,她强迫自己醒过来,因为她知道再不醒来的话,就会梦到更加可怕的东西。只是她接触到时染身体的时候,发现身体是有温度的,熟悉的温柔的温度。
梦里的时染抱紧了她,承诺爱她陪她。
真是美梦。
该醒了。
她睁开眼睛。
老天爷,为什么一个人不能具备即刻停止自己梦境的能力呢?她皱起眉头。
苏芮看着眼前这个目光有些发愣,木讷地搂着自己的时染,一时间气从心来,“你的狗屁承诺都是骗人的!”
她直起身子狠狠地咬住时染的下嘴唇。
铁锈味的血液在她的口腔中晕染开。
今天的早饭是时染和苏芮两个人准备的,两位姐姐说因为她们认为总是麻烦苏妈妈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早起准备了早点。
阿瑞总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吸了一口豆浆,又舀了一勺豆腐脑塞进嘴里。吃一口她就知道了,这两道菜都是一条街外的王师傅家的。
“小时姐姐,你的嘴唇怎么回事啊?”她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苏妈妈啐她,“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阿瑞不明白这跟是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关系,想要反驳苏妈妈,还没开口就听到了苏芮尴尬的解释:“她尝豆腐脑的时候被烫伤了。”
时染用手捂住嘴,装作在咳嗽。
不管怎么说在嘴唇上贴创可贴都太奇怪了。这不怪她!这都是苏芮一定要给她贴的!她在心里无声地控诉。
用完早膳,苏妈妈支开女孩去喂鸡,投来赞许的目光,对她们暧昧地笑,“看来你们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苏芮想,苏妈妈一定误会了什么,但是她觉得这件事解释起来太羞耻了。
她和时染一起洗菜。
她们那天挖的野菜,菜根处还带着湿软的泥土,泡在清凉的水里,把水染成了棕褐色。洁白光滑的手在水池中揉|搓菜根,苏芮的神情有点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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