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观众席上,看着N大辩论队的一个少年,“我方主张知难行易,理由如下,首先能行未必能知,能知是能行的基础。出于本能人类就能站立、行走,以及其他一些机械模仿性行为,但若要成为对方辩友这样的满腹才学之士,需寒窗十年苦读。遑论诸君,我们孔夫子尚且不能例外,晚年学习《易经》,韦编三绝。其次……”
翩翩少年郎,熠熠一身光。
雄辩滔滔,光芒万丈,锐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名剑,那双流转间溢出江湖气的眼睛,明亮得惊人。
那样的眼睛,哪怕时隔多年,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然而多年之后,真的故地重逢,那双眼睛的光没了刀锋般的锐利,他看到的是一个混吃等死、懒散冷漠的青年。
程默像褪去了所有的光,变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他发现得太晚,曾经有着江湖气眼神的少年,其实一直还在,他的风骨和脊梁,只是被一个厚厚的外壳藏起来了。
或许这些年,不仅自己过得不好,他也不太如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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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风从记忆里回过神认真看着他,“别人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但你这件事和我有关。”
程默别开眼,“跟你没关系,我就不能一时冲动和人动手?”
“那帖子下面有人澄清了。”程风说,“放了原图,指出照片经过后期合成。还有一堆引导舆论的,一下子把焦点带了出去。”
“难道你觉得我这种抖音都不知道的人其实是深藏不露的电脑黑客?”程默不可思议,“你要怀疑也怀疑钱老板吧。”
程风想也没想,“他没这智商。”
程默:……
好犀利的一句话我居然无力反驳。
“我觉得你应该和那帖子的楼主进行了什么交易,所以才有了这个反转,郑晓斌的事情,我想你也解决了吧。”程风顿了顿,郑重地说,“谢谢。”
程默不想引发关注,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也没想当死不认账的无名英雄,于是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这件事我也不无辜,我做这些你也不用感谢我……哎别说我了,你那事什么情况?跟你调到这边真有关系?”
程默只想转移话题,根本没想过程风会回答,没想到程风真的回答了。
“在S市的时候我谈过个女朋友,是我教的高中的老师。她把学生当考试机器,对考不好的学生非打即骂,那个女生就是考不好的学生之一。”程风吸了口烟,“女孩子敏感,在教室留遗书跳楼自杀。女孩的父母要学校给出交代,她说她不能失去那份工作,她父亲是当时学校的领导,出面让我顶她掩过去,事后结婚,我跟她父亲说……如果帮她解决了就分手,她父亲问我想去哪儿,反正那学校是不能待了,我就说想来这儿。”
“为前女友担下罪责远走他方,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圣。”程默啧了一声。
“别误会,我就谈过这一个,还只谈了一个月。她说想试试,我想也行。”程风斟酌着言辞,“但在一起后,对她没有正常情侣会产生的兴趣。”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程默没说下去,转了个话头,“所以说这算分手礼物?”
“差不多吧,一方面那学校我确实呆腻了,和她一样的老师很多,整个氛围会压得人喘不过气;另一方面我瞧她对感情挺投入,既然迟早要分,不如分前送她份礼物。”程风说,“那女孩子的遗书我一直留着,如果这事真没完没了就公布出去。可死者为大,要是不到这一步,我也不想再旧事重提。”
程默看着程风半天没说话,许久后才道,“那你自己呢?哪怕在S市换个工作也比在这儿好啊。”
程风站起来,“我记得我说过这里是我的故乡,我大概是……池鱼恋故渊?”
“没看出来。”程默也跟着站起来,诚实地摇头。
“哦,那你需要继续观察。”程风歪头笑了。
两人走了一段,程默说,“哎老乡,你为什么住教工宿舍呢?”
程风顿了顿,笑道,“你又为什么住教工宿舍呢,老乡?”
两人的聊天就这样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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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程默就看到了自己的那栋宿舍楼,“到了。”
程风“嗯”了一声。
程默脚步不停的走过去,语气淡淡的下了个结论,“程风我果然和你不对盘。”
直到他走到拐角,才低头微笑起来。
身后传来那人的一声口哨,“好巧,我也是,在这一点上我们算志同道合。”
程默的笑意加深,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笑,又勉强恢复了面无表情。
程风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等错身过了程默的那栋楼,闭上眼睛,勾起了嘴角。
☆、剥虾工被咬了
随着三中贴吧事件的告一段落,程风从人人喊打的“三中毒瘤”重新回到“三中之光”的宝座。学生们开始指责发帖的始作俑者,义正言辞地感叹人心险恶,当时曾对程风有过质疑鄙弃的老师也纷纷说起网络谣言的危害,只是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
他们似乎忘了自己发过谩骂侮辱性的言论,未开展实际调查就扎堆组团,想把一位清白的教师钉在耻辱柱上。
程风去上数学课的时候,班里的氛围不像先前阴阳怪气,学生们和往常一样听他讲课、听他闲扯,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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