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麓是不是累了?”景帝停下脚步,明知故问。
本以为听到帝王如此发问,那小脑袋会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曾想那小孩儿却直接发出奶声奶气的一声:“嗯。”
竟回答得丝毫不客气,让帝王身后的太监总管王公公差点脚下一滑,栽一跟头。他扶了扶自己的帽檐,心想这云王世子果真是年纪小,天生缺了那根筋,不然正常人会这样跟帝王回话吗?
景帝倒是神色不变,道:“是朕思虑不周了,这宫殿大,你人又小,下次该同朕一起乘坐撵车来的。”
这帝王的撵车是人可以随便坐的吗?哪怕是未来的宠妃和最得帝王看重的朝臣也未必有资格。
如果换了个人来,此时此刻肯定惶恐至极地跪地推辞,或说此举不合规矩,但殷明麓是什么人?身子骨娇生惯养,他可不想自己累死累活的,当即将装傻充愣继续发挥到底,忙不迭地就将小脑袋点得欢快,继续熟练地作揖,嗓音嫩生生地道:“谢皇兄。”
反正这车子他上去了,就别想他下去。
不知道是否因为疲惫,小孩儿的声音青涩中充斥着微微沙哑,仔细一看,那白净的额头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更衬那眉毛有无边的秀气,是景帝向来最喜欢的青黛颜色。本来殷红的小嘴儿也泛了几分白,此刻,小手扶膝,呼吸微喘的模样竟可怜又可爱。
看上去是真的累了。
本来只是随口说说的谢厌,此时倒没了把话语收回的想法,反正天子张嘴,便是金口玉言,反悔也不太像话,便从此这样定了下去。饶是后宫诸人多有惊讶,也没有改变。
“明麓,一路走来,你看中了哪间院子?可以同朕说说。”
王公公也把这话听了进去,他把拂尘换了个姿势,心想如果自己是云王世子,该如何回答,是回答“陛下的宫殿无处不美,看得臣子应接不暇,不知该如何选择,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或者回答,“所到之处,宫廷殿宇皆合臣子心意,无论何屋,臣等皆随遇而安。”
谁料云王世子就是不一样,还低着小脑袋瓜子,当真挑选了起来,面上还带了几分大人似的沉思。
半晌后才选了一个距离帝王寝宫最远、但离后宫较近的院子,一路走来那处院子并不打眼。
没料到是这个选择,帝王挑眉。
殷明麓自然有自己的考量,经过那个门,就是后宫。
现在里面冷冷清清,除了洒扫的宫女之外,几乎没有女眷,因此殷明麓选了那处院子,也不算犯了忌讳。原新君继位,本该广纳秀女,不至于沦到现在小花都没有两三朵,可事情就是赶巧,太上皇先逝世,因为先帝的丰功伟业,国丧风风光光大办了三年。终于等臣子们熬过这三年,结果太后和先帝那些高等级妃嫔紧跟着前后脚,携手去世了。
丧礼一年又一年,后宫诸人吃斋茹素都快麻木了。好不容易,今年才得以解放,帝王登基以来的初次大选就定在来年开春。
等明年大选到来,他选的院落离后宫越近,就越能接近任务目标女主秦曼曼。
王公公对于殷明麓的选择是恨铁不成钢,要知道,宅邸院落离帝王越近,能辐射到的福泽就越大,能得到的宠幸自然也越大。再怎么说,拍马屁也近点啊!这云王世子真是不通人情世故,面对帝王的恩赐,还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
而景帝谢厌看着面前的人,身体瘦瘦小小,瞳眸乌黑,正仰着小脸儿眼巴巴地望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善会抚恤臣子的好皇帝,绝对会满足他那小小的要求似的,那全然的信任,让谢厌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感受,只是下意识起了逗弄的心思,不想满足眼前人的要求。
于是他略一沉吟,拐了个弯儿,以“你身体孱弱、而后宫之地阴气太重,此处选址不妥”为由,驳回了殷明麓的请求。
另给安置了一个院落,好巧不巧,就在帝王办公歇息的地方隔壁。无视小家伙如晴天霹雳般的表情,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殷明麓想吐槽,既然景帝这样自顾自的决定了,那一开始干什么还拉着他来看房啊,看到最后还不能选。
那院子的环境自然是顶好的,满院的四季鲜花,中间还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池塘和假山几许,除了就在皇帝隔壁之外,没什么不好。
小满甚至还惊呼,在他耳边叽叽咕咕道:“世子、世子,你平时最爱吃鲜花饼了,这里好多花瓣,我们可以自己动手做了。”要知道,他们这些云城出身的人,本来还怕来到京城吃不惯这里的甜食,现在院子里居然就有原材料,那他们大可以动手做了。
但殷明麓脸蛋上还是闷闷不乐,扛着包袱唉声叹气,觉得自己替原主重来一次,竟然还是没有摆脱原主的命运,依然被“监督”了。
而此时在宫外的秦曼曼,也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地出入各种才子云集的诗会上,无论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清丽,还是“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的豁朗,都让她收获了一筐子的才名。
哪怕没有完整的诗篇,随随便便的几联金句,照样令人惊艳。
看着被才子们众星捧月的秦曼曼,不乏有些官家小姐吃味,发出质疑声,类似于一个人的灵感才气怎么会如此充沛外露,一天一首诗,跟大街产的似的?风格还从婉约的闺怨词到豪迈的边塞诗,这风格跨越得也太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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