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将他堵得说不上话来。
原本满是憎恶的面孔,也因这句话,一点一点有了变化,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望向我的眼里揉杂进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很快,他撇开目光,从我身上退下,屈膝坐在床脚。
扶着额,两指有规律地揉着眉心。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有没有,醒酒药?”
“没有。”我回绝他。
“……”
他沉默了一阵,语气不比先前那般强硬,稍微缓和了些:“没有弄疼你吧?”
我冷笑一声,“怎会呢,高大人向来知晓轻重。”
“……”
“醒酒药,贵府肯定会煮给你喝的。”
他满是疲意地看了眼我,缓缓朝前挪了挪,在我身侧躺下:“这酒后劲上来了,实在头痛。让我睡一会儿,一炷香过后便离开。”
我倒是稍微有了力气,坐起身,抬脚踹他:“要睡也回你府上睡,这不是你可以留宿的地方。”
被我这么踹着,他也没有反应,似乎是真的困倦了,很快响起入眠后平稳的呼吸声。
对他突然睡着,一开始我是不太信的,以为他是拿酒醉当借口,想赖在这里不走,可几番试探之下,他都未转醒,而我又无法推得动他,只好作罢。
拽了拽被褥,一个角都没留给他,全部卷到自己身上,可盖了一阵,又嫌太热太闷,压到了身下。
寻了舒服的姿势,便阖上眼,入眠。
混沌之间,原本身上已经消褪的燥热,又重新自掌心烧起。我胡乱摸着,寻到一处冰凉,踏实地继续睡。
夜半,我忽然惊醒。
慌乱之间,只感觉自己被禁锢在一个怀抱里,无法动弹。
自那人胸膛上的凉意,赤裸着传递给我,我动了动,乳尖在他皮肤上磨蹭的触感十分清晰,吓得我惊呼出声,连忙挣脱。
可他却没有放开我的意思,伸手抚在我的脑后将我圈了回来,嗓音低沉地道:“别动。”
而后我就感到,不止是上身,整个身躯都是一丝不挂的……不对,身上还披着间薄薄的衣裳,应该是敞开了两襟的寝衣。
“你干什么!”我低声吼道。
“……你发烧了。”他平静地答我。
“发烧?”我迟疑了片刻,又接着吼他,“就算是发烧了,你也休想对我动手动脚!死淫贼!”
他一阵默默无言,许久,才不急不缓地道:“是你脱了衣裳,要睡进我怀里的。”
“……我不信。”
“我身上的衣裳,也是你脱的。”
“……”
听着他平稳的口气,不像是逗弄人,我开始有些狐疑。
“你这样贴着我睡,已有一个多时辰了,期间还在我身上乱摸,搞得我也无法睡踏实。这些……你都不知道?”
一个多时辰?
乱摸?!
我的脸忽地烧了起来,喉咙被什么哽住,再没了先前那股硬气,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一直睡着,没醒啊……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嗯……”他沉吟片刻,又道,“若是这样,那你这一边睡一边脱人衣裳的本事还是挺厉害的。连我的亵裤都能扒了,实在不容小觑。”
“……”
我又挣脱了几下,想睡到另一边去,可他双臂禁锢得愈发得紧,口气染上一丝不悦:“不要动。”
“为什么?”
“你发烧了,贴着我睡,还舒服些。”
“……我可没觉得你有这么好心。”
他轻咳了声,又道:“你若是再动,我就难保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有什么硬物正抵在我双腿间,咽了口唾沫,身子朝后挪了挪,再不敢挣扎。
被他这样赤条条地拥在怀里,肌肤贴着肌肤,浑身都是不适。
虽说先前与他同床共枕过,却也从未像这样一丝不挂地相拥入眠,这已超过了我与他的亲密范畴。
“虞子挽。”
静了一阵,他忽地开口,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里十分清亮。
“怎么?”
“我……”他微微低下头,脸埋在我头顶发丝间,嗅着上面的香气,“我最近常梦见,你死了。”
我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后笑笑,释怀地道:“那不是迟早的事么。”
想了想,又补了句:“只希望到那时,高大人能将我葬在一处有山水相依的野地。我这一生扶皇墙而起,死后还想自由些。”
“还挺有追求。”他略有些牵强地道。
“那我死了后呢,”我问,“还发生了什么?”
他声色一滞,似乎没想到我会继续问,沉默了会儿,道:“……我梦到,我也死了。”
我挑起一端眉:“是么?”
“是。”他略微点了点头。
“哪位英雄好汉做的?”
“我自己。”他平静地答道,“我……自刎了。”
我听着更加不可思议了,左思右想,搞不懂他哪里产生出这样的念头,问:“为什么?”
不会是因为我吧?
他哂笑一下,答道:“谁知道呢,梦嘛,一向很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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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壹.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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