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识相。”
花筝轻笑,“我以为您不会在意这些。”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在意年龄?”
花筝指了指自己。
“你不算,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花簇险些被气到。
“可长生不老终究只是虚幻,没有人能够逃脱死亡,我也一样。”花筝露出一丝笑容,“陛下,放弃吧,塞壬找不到海拉的。”
哨向之间的精神结合,其过程就是精神体在对方的图景之中筑巢。可花筝没有精神图景,海拉一直都在本源之中。
也就是说,在理论上两人原本就不可能进行精神结合,更何况如今她还失去了与海拉的联系。花簇冒险让塞壬通过花筝进入了本源,然而到现在为止,她仍没有找到海拉。
这也是花簇会如此疲惫的原因——她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只能通过睡眠来恢复。
“你对什么都放弃得如此轻易吗?”
“您不明白,我当初寻找白枕的时候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您这只是在白费力气。”
花筝当初直接以自己的意识进入本源,利用美杜莎对哈提的标记才能如此迅速地将白枕带回。
但花簇只是让塞壬进入那里,如果不小心,很可能连她的精神体也无法回归。
花簇看了花筝一眼,突然开口道:“我给你哼首歌吧。”
“?”
花筝面露不解,以为花簇是想扯开话题。
“这首歌是塞壬给海拉哼过的,我不知道它是在哪里学的——毕竟对精神体,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花筝回想起了一些往事。那时候的塞壬因为被海拉标记,所以比花簇更早地接受了海拉,也更早地接受了她。
她隐约之中回忆起一些曲调,出自那面容温婉,似极了姐姐的海妖口中。
“你要不要听?”
陛下难得要给她唱歌,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典,花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拒绝。
“我很荣幸。”
花簇伸出手臂,一副要花筝枕上来的架势。花筝无奈又顺从地靠进她怀中,脑袋被结结实实地摁到了柔软的胸口上。
同样的曲调,从陛下口中哼出和在塞壬口中哼出,给人的感觉有很大的不同。塞壬的“哼唱”并非是通过听觉传达给他人,像是一段古老的历史正在向他人倾诉自己。
但陛下的音调空灵委婉,少了一丝苍凉,多了一丝清越。
舒缓的曲调直接通过胸腔传达到了花筝的耳中,花簇轻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如同抱着女儿一般。
无论是歌声还是花簇的安抚都十分具有催眠功效,花筝渐渐感觉到了困意——她在睡眠方面没有强制性需求,只有近几年身体无法负担时才会偶尔入睡。
但此刻的她感受到了与过往完全不同意义上的睡意,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放松。
她已经不用再坚持了,不是吗?
累了的话就休息,难过的话就哭泣,她已经用不着再逞强。
“阿筝,睡吧。”
花簇听到胸前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只是这几天而已,她似乎重新认识了花筝。
对待她需要像对待孩子一般温柔有耐心,但又不能过分纵容。该奖励的时候奖励,该严厉的时候严厉。她所谓的理性判断恰恰是她不谙世事的表现,因为她没有加入作为人的思考,没有利用经验和阅历去做判断。
她只是一个孩子,越聪明,越需要管教。
曾经的她因为花筝的强大和强势,因为自己的尊严和面子,看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对花筝,鞭子比糖果更有效,管束比放纵更恰当。
但现在她不会再犯错,也不会再迷茫。
“海拉,快点回来吧。”
她紧紧抱住花筝,打从心底发出祈祷。
花筝讨厌睡眠——一个人怎么能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呢?
花筝也讨厌梦境——那会暴露一个人心底最大的渴望与脆弱。
她本不该贪恋美梦。
花筝出生于人造子宫之中——事实上,如今有不少家庭都选择了这种方式孕育后代,这无疑是一项解放女性的伟大发明。
但不同的是,花筝从获得生命的那一刻起就拥有了记忆。那是一段冰冷且孤独的记忆,如同印记般深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即便脱离了那个地方,冰冷和孤独依旧与她同行。
姐姐是她仅剩的温暖,是她唯一的光明,也是她无法拥有的美好。
越是靠近,她就越是明白这一点。
花筝记得自己经历过的每一件事,这其中也包括和姐姐之间的点点滴滴。
塞壬也在其中。
她依旧记得那一天的事,比起姐姐,塞壬更早地接受了她。
即便这其中有着海拉标记的影响,也无法改变塞壬给她带来的感受。
美丽的海妖有着如同母亲一般的温柔,也有着爱人的妖娆。
如今的花筝能够确定,自己正是从那一刻起开始品尝爱这种感情。只不过,她也因此开始渐渐理解,爱无法依靠欺骗来维持。
她最终失去了姐姐,也失去了塞壬,这就是她应该获得的结局。
花筝讨厌梦境,讨厌那种明明清醒却完全无法掌控的感受。梦中的冰冷与黑暗让她彻底理解了自己的本性,梦中温暖和光明对现实的她来说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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