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料到会这么快、这么顺利，反而有些怯场，怯的并非是面对韩老，而是即将从韩老口中得到的信息，让人满怀期待的同时，又遏制不住从内心深处滋生的恐惧。
    这次依旧是乔惊霆和沈悟非两人前往，但他们偷偷带上了隐身的白迩，今天他们一定要从韩少金嘴里问出些东西来，如果韩少金不配合，那就撬出来。
    汤靖川的管家把他们带到会客室，让他们在这里等待。
    乔惊霆搓着手，心绪有些难平：“如果韩少金不配合，你真的打算来硬的？”
    沈悟非叹道：“下下之策，也算一策，逼急了也没办法。”
    乔惊霆看了他一眼：“做这个决定的，真的是你？”他依稀记得，初见时的沈悟非懦弱又胆小怕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军师，做出了很多连他们都感到惊吓的大胆决策，将自己的智谋发挥到了最大的程度，虽然这让他们很欣慰，但这个人已经越来越不像当初的沈悟非了，乔惊霆甚至怀疑，所以大胆的决定都出自沈悟非的第二人格。
    沈悟非苦笑道：“跟你们出生入死这么久，我早已经看开了，要说我完全不怕死，那不可能，但是我知道，在适当的时机不牺牲、不付出、不冒险，以后就需要更多的牺牲、付出、冒险，一切都是为了利益最大化，我一直在尽力克服自己的软弱和恐惧。”
    乔惊霆拍了拍沈悟非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兄弟，是我小看你了。”他知道，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不停地、不停地变强，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智上的。
    沈悟非笑笑，并未在意，他现在很紧张，脑子里反复猜测着韩少金见到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听到他们的问题又会作何回答。
    乔惊霆突然想起什么，左顾右盼：“白迩，你在吧？”
    “在。”白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乔惊霆松了口气：“看不着你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这里毕竟不是斗木獬，是king的地盘。”乔惊霆笑笑，“你可别乱跑啊。”
    白迩顿了顿，有些羞恼：“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有时候，确实还是个小孩子。”乔惊霆的语气有几分感慨，初见白迩的时候，这家伙还未成年呢，对谁都很戒备，现在他们却成了可以托付生死的同伴。
    白迩还要说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了一些响动，他立刻隐藏起自己的气息，慢慢退进角落里。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管家领着韩少金走了进来，韩少金在看他们的时候，怔住了，他微微蹙起眉：“这是……什么意思？”
    沈悟非和乔惊霆都站起身，恭敬地说：“韩老，好久不见了。”
    韩少金大约明白过来了，面色沉了沉：“所以今天这局，不是小汤的，是你们的。”
    沈悟非道：“我们请求汤先生将您约出来，实在是因为没有办法，乔瑞都不允许我们见您，我们才出此下策，唐突了您，很是抱歉。”
    韩少金审视着俩人：“比如你们想要见我的理由，我更好奇你们和小汤是什么关系，居然能让他帮你们这个忙。”
    俩人对视一眼，沈悟非道：“我可以如实告诉您，如果您也愿意如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的吧。”
    韩少金挑了挑眉，对管家道：“你忙去吧。”
    管家微微躬身，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韩少金坐在了沙发里，手里捏着佛珠，缓缓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来找过我？”
    “前几天。”
    韩少金摇了摇头：“你们在亢金龙刺杀杨泰林，于情于理，我不能在和你们有交集。”
    乔惊霆忍不住道：“韩老，这件事可是乔瑞都一手策划的，要怪也不该先怪到我们头上。”
    韩少金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没有半点老者的浑浊，非常犀利：“不管是谁策划的，你们都参与了，原本你们都不该再出现在亢金龙，瑞都没有把你们赶出去，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
    沈悟非眨了眨眼睛：“韩老，我们原本以为，杨泰林的事也是您授意的，但听您这么说，难道乔瑞都事先并没有跟您商量？”
    韩少金面庞有些冷：“他跟我说过杨泰林的事，但并没有说他会把念颜变成jack，念颜从新手村开始跟着我，就像我的亲孙女一样，无论如何，他不该让念颜成为列席者。”
    沈悟非了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不知道韩老是有意放权，还是无心管事，无论是杨泰林还是乔瑞都，都越过您掌管了禅者之心。”
    “我不在意这些。”韩少金低头看着自己的佛珠，“只要能给更多玩家一个安身之所，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吧。”
    “韩老为何完全不在意权势地位？是因为游戏里的东西，对您来说没有意义吗？”
    “也并非是没有意义，只是我心不在此。”
    “那您真正关心什么呢？”沈悟非追问道。
    韩少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们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见我，不会就是告状和闲聊吧？你们到底想问我什么。”
    沈悟非深吸了一口气：“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您，比如，您还记得我们一直在谈论的藏象系统吗？”
    “当然记得，你有什么最新的发现吗？”
    “我认为藏象系统是这个游戏的关键，每个进入游戏的人，都通过洗神髓唤醒了自己的藏象系统，从而获得非人类的力量，而这个游戏的目的，正在于此。”
    “哦？”韩少金道，“你之前只是猜测，为什么现在突然如此笃定，你发现了什么重要的证据吗？”
    “有人告诉了我们。”沈悟非仔细观察着韩少金的表情。
    果然，韩少金一惊，眼中满是讶然：“有人告诉你们？是谁？告诉了你们什么？”
    “韩老为何如此紧张，我们正在突破这个游戏的秘密，难道你不该高兴吗？”
    韩少金平复了一下情绪：“这事关游戏里的每一个玩家，我怎么能不紧张，说说看吧，你们到底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那个人说，游戏的制造者是为了唤醒我们的藏象系统，才将我们放入游戏内厮杀，还说，即便成为ace，也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这不过是一场骗局。”
    韩少金面色凝重，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是谁告诉你们的？消息可靠吗？”
    “应该挺可靠的。”乔惊霆一眨不眨地盯着韩少金的眼睛，清晰地吐字，“二十年前，他曾跟你一起参加过一个圆桌会议。”
    这枚炸弹丢得太过突然，韩少金脸色骤变，眼睛也瞪直了，等他想要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已经来不及，所有情绪都暴露在了沈悟非的眼睛里。
    沈悟非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一个表情，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东西。
    乔惊霆也感到自己的大脑在嗡嗡做响，是真的，圆桌会议是真的！时间线也是真的！可是，为什么他会有那段记忆？
    韩少金直勾勾地盯着二人：“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悟非长吁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剧烈起伏的胸膛：“韩老，明人不说暗话，您刚才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韩少金眯起眼睛，语气很是严厉：“是谁告诉你们的！”
    “难道您猜不到吗。”
    “……白妄。”韩少金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乔惊霆的情绪有些绷不住了：“为什么……那个会议，为什么我……”
    沈悟非按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套韩少金的话，如果韩少金知道他们的筹码其实只是一个梦一般残缺不全的记忆，就难挖掘出更多东西了。
    韩少金似乎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白妄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怎么，这是不能透露的信息吗？”
    “当然！”韩少金紧紧攥着手里的佛珠，力道之大，像是要把那珠串捏碎。
    “韩老，那圆桌会议，是游戏的制造者主持的吗？”
    韩少金戒备地说：“白妄没告诉你们这个吗？”
    “他透露的信息毕竟是有限的，所以我们急于见您，希望能弄清楚游戏的真相。”沈悟非顿了顿，续道，“除非，您并不想让我们知道游戏的真相，因为您就是游戏的制造者之一！”
    韩少金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额上冒出点点细汗，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你们知道的太多了，不能再知道更多了。”
    “为什么？”
    “因为游戏会抹杀你们。”韩少金死死瞪着俩人。
    “如果您真的害怕我们知道太多，一开始又为什么引导我们去研究藏象系统？”
    “我一开始只是在试探你，但你已经猜到了这个概念，我为了知道你究竟知道多少，才不停地跟你讨论，并且想把你往神学上引导，但你始终在往核心方向钻研。”
    “所以，您在监控我，不只是我，您故意放出消息，说自己对洗神髓和游戏的真相有一点自己的见解，都是为了监控，看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参透这一切。”
    韩少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乔惊霆厉声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一心向佛，却将上万人拉入这个你亲手制造的无间地狱里自相残杀，你他妈的简直虚伪至极！恶心！”一想到他们所经历的一切血腥和残酷，他就对韩少金涌上了无边的恨意。
    韩少金闭上了眼睛，颤声道：“我不是游戏的制造者。”
    “那你究竟在这个游戏里扮演什么角色！”
    韩少金低声说道：“我是……资金支持者之一。”
    第218章
    “资金……支持者……”沈悟非满脸的震撼，他看了乔惊霆一眼，发现乔惊霆也在看他。
    那个圆桌会议上出现的，是所谓的……投资人？
    韩少金见他们震惊的表情，立刻警觉起来：“怎么，白妄也没告诉你们这个？那白妄到底告诉了你们什么，他又想得到什么？”
    “白妄……希望我们帮他离开这里。”
    韩少金眯起眼睛：“离开这里？要么是你们在撒谎，要么是白妄在撒谎。”
    “韩老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悟非觉得这句话非常重要。
    韩少金深深地看着俩人：“我不知道白妄究竟跟你们说了什么，但显然，他没告诉你们什么关键性的东西，所以你们想拿着这点信息套我的话，还是省省吧。”
    “韩老，我们离真相也许就一步之遥……”
    “你们还差得远呢！”韩少金怒目而视，他眼球充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你们对这个世界知道多少，对自己又知道多少？我把毕生的积累都投入进这个游戏，就只是为了看你们打打杀杀吗？！”
    “那是为了什么！”乔惊霆低吼道，“我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难道连一个‘为什么’都不配知道吗。”
    “知道了你就得死。”韩少金厉声道，“别忘了你们还活在游戏的规则之下。”
    “我们不会死的。”乔惊霆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因为我们是核心人物，对吧。”
    韩少金一惊，嗫喏道：“你……你已经知道了？也是白妄告诉你们的？”
    沈悟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我们已经知道了。”
    乔惊霆突然抓住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他看了沈悟非一眼，沈悟非的眼神肯定了他的想法。
    韩少金的话很奇怪，有逻辑问题。
    他们曾一起参加那个圆桌会议——如果他和沈悟非真的有参加的话，那么韩少金应该知道，他们知道自己是核心人物，此时就不应该感到奇怪，韩少金甚至认为是白妄告诉他们的。
    这说明一个问题：他和沈悟非并没有参加圆桌会议。
    沈悟非还说得通，毕竟他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自己又是怎么一回事？无论是不属于自己的衣着、巨大的年龄差还是韩少金的一番话，都在在地说明，参加圆桌会议的并不是他，可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段记忆？是谁灌输给他的？目的是什么？
    沈悟非道：“韩老，我们都是核心人物，系统不会抹杀我们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