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裴桃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的不公,他们确实爱着他们的孩子,但是他们的爱是有轻重之分的,他们最爱的人是她的弟弟,其次是她的姐姐,最后才是她。
所以她被抛弃了。
仇恨的种子在一颗稚嫩的心里生了根,但却没发出芽。
因为他们都错了,赞助她的那个人,是个好人。
裴桃不像她姐姐那样讨人喜欢,做事说话都显得有些笨拙,经常会有人骂她笨,骂她不知好歹,或许是因为常年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下,裴桃对于恶意,比很多人都要敏感。
有点像是小动物的直觉,对于那些心怀歹意的捕食者,裴桃一眼就能辨别,然后赶紧和那些人保持距离。
但叶询不是,显然不是。
即使是很多年以后,裴桃也难以忘怀她第一次见到叶询的感觉。
他是一个成熟又可靠的大人,和那些不断重复着歧视和悲剧的村里人不同,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人,他不会因为她的打扮而嘲笑她,也不会因为她的无知发出不屑的笑声,他拥有着她从未见过的博学和知识,却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更加懂得谦虚的含义,他彬彬有礼,他温柔风趣,他值得世界上所有代表赞美的词语,他让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只是把一株垂死的草苗移到了肥沃的土壤上,或许别人也能做到,但是叶询对着这株草苗施了魔法,让她结出了奇迹的花苞。
回到村里以后,裴桃对着家里说了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谎言。
这或许是她这辈子唯一聪明的一次,她对父母说,那位先生脱她的衣服,还会对她做那样的事情。
她其实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样的事情,但她看着父母惊慌的眼神,和姐姐嫌弃又鄙夷的目光,她知道她赌赢了。
是她赢了。
她从没有从姐姐手里抢走过任何东西,她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姐姐不要了才丢给她的,这次也是一样。
既然已经给她了,那就别再拿回去了。
祁封和她的关系,便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为了应付高年级的课程,本就不聪明的她费劲了全部的精力,好不容易才跟上了学校的课程,在这期间,祁封无疑是给她最大助力的人,他们本不该有任何的交际,是叶询给了他们这样的一个契机。
裴桃不喜欢祁封,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可她喜欢叶询,所以她只能逼迫自己喜欢祁封,这并不算难,祁封对她的态度要比村里的人好得多,她很习惯这种忍耐。
唯一可惜的是,到了末了,裴桃也没能像祁封一样考到S市的学校。
没有办法,她不够聪明。
她考到了县城去,对于村里的人而言,已经是个不小的奇迹,叶询也如约给她足够生活和学习的金钱,于是她住了校,彻底离开了她的原生家庭。
亲情这个词语从她身上剥离,从他们亲手把她推向深渊开始,一点一点,直到什么都不剩。
甚至不需要裴桃掩饰些什么,他们的愧疚最终演变成了厌恶,他们愈发厌恶她的存在,她的存在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卑劣,所以他们开始压榨她,抢走叶询给她的钱,对着外人骂她不知检点,自甘下贱。
这是裴桃第二次被抛弃,真正意义上的被抛弃。
还好,她找到了替代品。
不是泥潭之中微弱的温度,而是高高悬夜空之中的、明亮的星星。
遥远、冰凉,但是足够明亮,燃烧着太阳的余温,比灵魂还要滚烫。
等她的姐姐和家里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再也没有回去过,毕业之后便孤身一人来到了S市。
学历对于很多人而言都很有用,但她不在意,她不是块读书的料,她想要开始工作,她想来看看叶询的城市。
然后她得知了叶询的死讯,得知了祁封的整个计划。
大学期间,祁封就对叶询不愿意亲自带他这件事耿耿于怀,直到叶询死后,所有的研究和课题全都归到了颜以轩的名下,那些课题对于一个穷苦的学生而言有多大的价值,叶询不会不知道,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这激起了祁封一直隐藏着的、阴暗的心思。
裴桃静静地听他诉说,什么意见都没有发表。
奇怪的是,祁封很喜欢找她倾诉一些想法,从他们刚刚认识就是这样,或许是因为她足够笨也记不住事,对于大部分的麻烦事都不能理解,就算和她说了,她也马上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祁封不知道,和叶询有关的人和事,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得知了颜以轩的存在,她在对方身上,看见了叶询的影子。
她没有继续读书,而是直接走上了社会。
为了保护叶询留下的东西,她必须要获得能和祁封抗衡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那里,她的美貌,她的年轻,她用她可以付出的一切,拼了命地往上爬。
然后她遇见了叶臻。
不过是一个狗血又常见的故事。
深夜,她被人堵在小巷,路过的行人匆匆而过,没有人愿意施舍给她哪怕一个目光,她把玩着口袋里的电击器,思索不能下手太重,不然一会儿不好收场。
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严重一百倍,因为正巧路过的叶臻一边报警一边冲了上去,抄起一块板砖就把歹徒的头给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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