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表哥就这么走了么?怎么可能。他追逐她这么久,两人就要成亲了,美梦就要成真了,他怎么舍得走?他怎么敢走?他如果真的要走,那就把她一起带走吧,她要跟着他,永远跟着他……
“表哥。”江蕙轻轻亲亲他的脸。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人世阴间,天堂地狱,永不分离。
太子忽然抹抹泪眼,又惊又喜,“父皇,母后,小颎脸上的黑青之气好像消退了些。”
皇帝、杭皇后精神一振,忙举目望过去,“对,小熲脸色好多了。”
太子声音发颤,“父皇,母后,小颎嘴巴动了!嘴巴真的动了!”
江蕙忙向淮王看过去,只见他嘴巴真的在动,狂喜落泪,“表哥,表哥。”
淮王缓缓睁开眼睛。
江蕙手啰啰嗦嗦的移开了,那块血玉也随之移开,淮王才睁开的眼睛又无力的闭上了。
“弟妹,这块血玉非同凡响。”太子旁观者清,赶忙提醒,“方才不管太医如何费尽心力,小颎也是昏迷不醒。你把血玉放到他鼻尖,他脸色才渐渐好转的。”
“这块血玉一定有解毒功效。”皇帝和杭皇后异口同声。
江蕙忙把血玉又放到淮王鼻尖,“表哥,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皇帝、杭皇后、太子和江蕙一样,摒住了呼吸。
淮王会不会醒过来?如果能醒,那确实是血玉的功效了。
淮王眼皮动了动,守在他身边的四个人同时热泪盈眶。
原来这块血玉竟有解毒之效用。
淮王努力睁开眼睛,努力挤出丝笑意,声音虚弱,“父皇,母后,大哥,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你说,你说。”皇帝、杭皇后和太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这时候淮王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的父皇母后大哥也不忍心拒绝他的。
淮王摸索两下,抓到了江蕙的手,眼神温柔又留恋,“善待蕙蕙。以后不管她想做什么,都支持她。”
杭皇后失声痛哭,皇帝和太子虽眼中无泪,心里却悲痛到了极处。
那块血玉治不好淮王,只是能让他暂时苏醒过来,和亲人告别。小火这个痴心的傻孩子,他这是在向父母大哥托付未婚妻,让他的父皇母后和太子大哥照顾江蕙,善待江蕙,无条件的支持江蕙。
“小火,小火。”皇帝悲痛欲绝。
“弟弟,你得活下来!难道你忍心让父皇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么?”太子低吼。
淮王微微笑了笑,笑容中有着遮掩不住的凄凉和哀伤。
他当然不忍让父母伤心失望,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身中奇毒,他竭尽全力,也支撑不下去了啊。
“蕙蕙。”他努力转头看江蕙。
“表哥。”江蕙脸颊贴到他耳边。
江蕙心中无比哀伤。淮王连说话也很费力了,她知道,她能看出来,这个既是她表哥又是她未婚夫的俊美青年,在这世上的时候不多了……
皇帝和杭皇后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太子泪如泉涌。
“蕙蕙。”淮王无力的、深情的呼唤着江蕙,呼唤着今生今世他唯一动心过的美丽少女,“蕙蕙,表哥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么?你要保重自己,好好活下去……”
“表哥,我陪你一起,不管何时何地,我陪你一起。”江蕙握紧淮王的手,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不许。”淮王身体渐渐僵硬了,意识却格外清晰,“不许,蕙蕙,我不许你死。你要活下去,替我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他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握着江蕙的手,“蕙蕙,答应我。”
他眼中燃烧着奇异的光芒,有深情,有眷恋,有不舍,更有不安和不放心。
如果江蕙不答应他,他会死不瞑目。
“表哥,我答应你。”江蕙泪如泉涌。
淮王眼中闪过一抹喜悦,嘴角轻轻的、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江蕙抱着淮王不放,觉察到他的身体渐渐冷了,她的心也凉了,结成了冰,凝成了霜。
江蕙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江蕙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
她睡着比醒着更累,时而梦到她带着阿若千方百计躲避穆王府的追击,时而梦到她和淮王初次相遇,淮王那清亮明净的眼神、条理清晰的分析,时而梦到她满十五岁那天,淮王登门向她求婚,他含笑向她走来时,那铺天盖地的欢欣喜悦……
那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和她,无比完满。
江蕙在睡梦中留下眼泪。
子充,子充,没有了你,我如何在这世间独活?
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你陪伴,不是太可怜了么?
失去了你,我没有力气走接下来的人生路,我答应过你要好好活下去,但我没有力气吃饭,没有力气呼吸,没有力气好好活下去……
“姐姐,姐姐。”有人在摇晃她。
江蕙努力和自己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她几经努力,也是睁不开,也是看不见。江蕙心里着急,想举起双手高呼,但她仿佛被人捆绑住了似的,浑身动弹不得。
“阿若,阿若。”她急得哭了。
“姐姐,是我呀。”阿若清脆稚嫩的声音。
江蕙浑身一振,如被电流击,蓦然睁开眼睛,“阿若?”
“姐姐!”阿若一声欢呼,扑到她怀里,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亲,“姐姐你终于醒了!”
“蕙蕙醒了?”冯兰的面容出现在江蕙面前,一脸关切,温柔慈爱,一如往昔。
“娘,我不是在做梦吧?”江蕙恍如梦中。
“当然不是做梦。”冯兰笑中带泪,把她抱在怀里。
“蕙蕙醒了。”杜龙也过来了。
江蕙迷糊了,“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回高夏了么,不是已经出发十天了么,就算插上翅膀也追不回来了啊。
阿若笑咪咪看着姐姐,卖着关子,“姐姐,我不告诉你。”
冯兰嫣然一笑,“稍后再详细跟你讲吧。蕙蕙,你看到我们高兴么?”
江蕙温柔又悲伤的点了点头。
“那,看到他呢?”冯兰笑着向房门外指了指。
江蕙连求生的意念也没有,目光呆滞,不忍违逆母亲的意思,勉强向门外望了一眼。
这一眼望去,她登时呆了,傻了,痴了。
一名俊美无俦的青年男子含笑站在门外,不是淮王,却是哪个?
她痴痴看着淮王,淮王也痴痴看着她。
“小火,傻站在这儿干什么?瞧你那个傻样子,朕简直没法看了。”外面传来皇帝愉快的声音。
“小熲,进去啊,在外面傻站着做甚?”杭皇后连声音也是带着笑的。
“弟弟,你是不是身子还没恢复,走不了了?要不要大哥扶你?”太子大笑。
淮王不好意思的微笑,徐徐进了屋子。
江蕙糊涂了,“表哥,你不是……你不是……”
皇帝、杭皇后、太子先后满面笑容的走进来。
到了这个时候,阿若再也忍不住,跳到屋子中间,叉着小腰,得意洋洋,“姐姐,是我救了小火哥哥呀,我是不是很了不起?”
江蕙喜得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
淮王走到她床畔坐下,握了她的手,江蕙那颗无处安处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真好,这样真好,表哥没死,他好好的……
“阿若小公主,朕要好生谢谢你啊。”皇帝欢喜无限。
阿若淘气的笑了笑,蹦蹦跳跳到了皇帝面前,“蓉蓉舅舅,你不用谢我的呀,小火哥哥是我的姐夫,我救自己姐夫,不是很应该么?”
皇帝笑咪咪的,“这么说,朕不必谢你喽?”
“不用了呀,大家都是自己人。”阿若笑嘻嘻的,毫不见外。
江蕙握着淮王的手,呆呆看着这一切,“表哥,我迷糊了。”
淮王见她大病之后,脸蛋清瘦了,只有巴掌大小,皮肤愈白,像是半透明的一样,心中怜惜,吻着她柔嫩的小手,“表妹,你昏迷之后不久,阿若就回来了。”
冯兰微笑,“蕙蕙,事情是这样的。”把前前后后的原委跟江蕙讲了讲。
阿若出发之后,一路坐车,坐的她很烦,但凡停下来歇息,她便一手牵了灰灰,一手牵了斑斑,到处逛逛,聊作消遣。有一天灰灰冲着过路的商人乱叫,那商人胆小,失手跌落了包裹,冯兰和杜龙忙命人帮着去捡东西,谁知发现了一枚血玉玉佩,和淮王身上的那块一模一样,极品血玉,也雕着只飞翔的狼。阿若喜欢的不行,出高价跟那商人买了,然后就闹着要给姐姐送回去,让姐姐和姐夫配成一对。
如果是杜龙、冯兰、阿若一家三口,阿若这么吵吵,杜龙肯定早就依她了,真会由着她送回来。可杜龙身份不同往昔了,他是高夏国王,高夏这么多王公大臣来迎接他,安远侯带精兵一万来护送他,他如何能轻言返回?只好和冯兰一起劝阿若,一路之上,不知费了多少口舌。
到了第六天,迎面遇上高夏逃出来的难民,这才知道高夏新王已经“驾崩”,新王的两个儿子,大王子杜防和二王子杜阵不甘心就这么还位给杜龙,争相继位,两兄弟火拼,高夏大乱。
杜龙和冯大人、高夏王公贵族、安远侯一起商议之后,决定按兵不动,暂时不回高夏。冯大人的意思是暂时不回国,等杜防和杜阵两败俱伤,到时回去坐收渔人之利。高夏王公贵族也认为不宜这时候冒险。杜防和杜阵在高夏经营多年,手中各有兵马,安远侯只带了一万精兵,这时冒然送杜龙回国,后果难测。
这一驻扎下来,阿若更不干了,一定要扯着杜龙、冯兰送她回来,把血玉送给姐姐,“姐夫有,姐姐也有,这样才是天生一对嘛。”杜龙本就溺爱女儿,况且这时候闲着没事,便委托冯大人等在边境驻扎,他和冯兰带了数十名侍卫,悄悄返回京城。
阿若跟着杜龙、冯兰回到京城的时候,正是江蕙昏迷的时候。
皇帝、杭皇后、太子等人见了阿若,如获至宝,阿若知道小火哥哥中了毒,立即取下她的脚铃,“地龙丸给小火哥哥。”冯兰看视过淮王,喂淮王服下地龙丸,淮王当天便苏醒过来了。
高夏女王费心竭力搜集名贵药材制成的果然是灵丹妙药,能解百毒。
淮王的性命,就这样保住了。
江蕙像听天书一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阿若,你早就折返回来了啊。”
阿若笑嘻嘻的从怀里取出一声血玉,“姐姐,我要把这个送给你呀。这个和姐夫的一模一样,必须是姐姐的。”
江蕙接过血玉,淮王取出他的那块血玉和这块放在一起,果然是同样的血玉,同样的雕工,难分彼此。
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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