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朝汪夫人笑笑,早在梳头换衣服的时候,婉容就已经将客人的品貌同她暗报过一回,这会儿瞧着她的年纪和模样,心里已经将人和姓名对上了号,因而同她说道,“汪夫人真是太爱说笑了,刚一打眼就瞧见您这一头乌沉沉的发髻,油亮得很,正想问您是怎么保养的哩!要说您这样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可有谁信?”
汪夫人素日对自己一头秀发最是在意,为着保养可没少吃黑芝麻和核桃,这会儿听徐明薇这样夸她,嘴上虽不说,心里却似跟吃了糖一般甜蜜熨帖。
一旁坐着的田夫人这时打趣道,“汪姐姐若是个老的,那教我们这帮子姐妹又该如何自处?”
众人都笑着称是,婉容扶着徐明薇上前来,一时宾主皆数重新入座,才示意婆子们正式开了席。
“虽说诸位太太小姐大量,这一杯迟来的罚酒明薇该喝的还是得喝了,不然真叫我心里过意不去哩。”说着,徐明薇仰头将酒杯里的喝干了,笑着亮了杯底与众人看。
众人早听说这回的县爷夫人是京城来的贵女,贵为当朝阁老之孙,大将军之儿媳,来时本还怕徐明薇是个倨傲难讨好的主儿,不想生得神仙模样不说,性子还这般平和近人,哪里真敢受了她这一杯,便有机灵的各自捧了酒杯一同陪着饮了。
“夫人再这般客气,才叫折煞我们了。”这说话的又是姓徐的财主家的,平日诸人不过看在她家银子多的面上勉强与之相交,心里倒有不少恨她粗鄙不堪的,不想这回说话倒还体面。田夫人和汪夫人都回头朝她看了一眼,也笑着接话跟上。
徐明薇面上堆着浅笑,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客气话,再三请了诸人入座,才又重新开了宴。她原本就极会说话,在座众人又是只爱捧她的,当下也是宾主尽欢,谈笑融融。
等酒过三巡,众人也都活络开了,徐夫人捧着杯子倒笑,叹道,“夫人这处什么都好,就是园子小了些,您若是得空,也到城南我那处坐坐,别的自然和您这处没得比,也就胜在地方宽敞些,还有小马驹养着,选的都是些南边性子温和的骟马,再适合太太小姐骑的不过。那一处还有个好的,因近着后山,前后又无屏障,夏日十分凉爽,最合宜小儿凉夏哩。”
言下之意,竟是要将这处院子送给傅家做了人情的意思。徐明薇尚且拿不准傅恒的意思,这份礼也不好说收就收下,当下也只笑笑,说道,“只可惜最近家里还未整理出个章程来,您瞧着这园子,守园的婆子竟不是个好的,偏角上原还种着她家的菜哩。光是这园子便理了数日,等家里这些事儿都忙完了,一定来您府上叨扰,到时候您可别嫌了我们做客的惹烦啊!”
徐夫人捂嘴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您肯来才是咱家的福气哩,哪还敢嫌了麻烦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呀这回回去,就叫人把地方都打扫出来,只等着夫人带了小姐一块来玩。”
徐明薇笑着应下,其余诸家的瞧着这阵势,一时暗恨徐家的不厚道,出手便是一个别院,只显得自己财大气粗,又有悔之不迭,该赶在徐家之前提了邀约的,这会儿再说,却是失了先机。
但迟说了,也比不说的好。因而汪夫人等人也相继提了邀请徐明薇到府上做客的意思,徐明薇都一一应了,叫婉容记在心上,一概推说等日子空了再下了帖子到各人府上叨扰。
轮到吴主簿的妻子陈氏说话,她想想自家就前后两间屋子,地方窄小不说,家里也无甚拿得出手的,要她同其他夫人那般请了人上门做客,她委实说不出口。但旁人都说了,偏自己不说,又显得自己不识时务,心里想着主家太太这样的排场,必不会当真,也只当是个场面话过了。因而迟疑了一会儿,也学着他人一般提了这话。
汪夫人听了,面上露出一个极有意思的笑容,似讥似讽,见徐明薇侧目看来,才收敛了神色,换上和气笑容来。
徐明薇心里晓得陈氏是谁,也知道傅恒极赏识她丈夫,且不说自己观感如何,但瞧着众人这一分嫌贫爱富,便十分看不上。因而只朝陈氏暖暖笑道,“谢谢夫人邀请,等手头事情过了,一定上门来扰。”
第三卷 终究意难平 057
陈氏不知是自己听岔了,还是徐明薇真的言如其意,只觉着她对着自己说的那句,听来比对旁人的更有心认真些,因而闻言一个怔楞,等回过神来,自己心里倒笑,人家高门贵女,说的也不过是些场面话,自己竟先当真起来,也是可笑。
一时女客这边席散了,男客那边酒声正酣。徐明薇便领了诸位夫人小姐到园子里四处走走,令老赖家的在亭子那头摆下牌桌,一式供了茶水点心,倒正合了众人口味。天启崇文的风气还是从徐明薇这一代才起的,便是在座这些乡绅富户家的娘子们,也少有能识文断字的,行酒令赋花词什么的自然玩转不开,因而早在排宴时,徐明薇便让婉容她们做了这一手准备,免得到时候男客那头还没散,自己这边倒冷了场面,好不难看。
汪夫人这回没让徐夫人占了先机,抢着把了徐明薇的腕子,笑道,“老婆子看您便是个带福相的,且先替老婆子抓过两把牌,也好教我沾沾喜气,趁个方便。”
徐明薇不好退让,就势坐下,只温颜笑道,“夫人可看错了人,明薇自小打牌便没什么手气,也不会打,连着平日想在婆母跟前尽个孝,陪着打牌消遣了都教人嫌弃的很,宁愿三缺一也不来相请哩!”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笑归笑,却是不信她,田夫人只按着人在牌桌上坐了,起哄道,“越是这样说,越要瞧瞧这手气是能差成什么样哩!”
徐明薇无法,只好说道,“既是如此,也只好陪着夫人们打过一圈,才晓得明薇所言非虚哩。”
汪夫人在她身侧坐着,桌上只坐了田夫人,戚夫人还有徐夫人三家,余下的也都不去另外开桌,全饶有兴致地围着牌桌坐了瞧。她们这回抹的是叶子牌,同后世的麻将只相差无几,徐明薇虽没玩过几回,却也晓得大概规矩,上手就摸了一色的三个对子,汪夫人心里便叹,这不是极好的手气么,想来前头的话也不过是自谦罢了。
却不想摸了十来圈的牌,该来的总不来,不该来的都打了三顺出去,不是教上家碰了,就是教下家给吃了。汪夫人正要拦着她出筒子,只说得慢了些,对面的田夫人便喜笑颜开地应声喝道,“和了!”
说完摊牌一看,三对同色顺子加一张花牌,那花牌徐夫人手上有两张,戚夫人手上有一张压着不出,竟是独听她一家,这样都能被徐明薇给放炮点着了。
观牌的众人便忍不住笑,叹道,“人都说人无完人,夫人果真便是在这抹牌上少了些,竟也不是说的假话。”
徐明薇听了便要起,把位置让了汪夫人坐。后者却不肯,劝道,“这一回您听我的,咱们两个一起看着,总不能再教她们赢了去。”
徐明薇拗不过,只好又坐了一局。这回虽是没点了人家的炮,少不得还是送了两家三五张牌,最后平和了。
徐夫人原本是打算在牌桌上做了手脚,“输”些银钱给徐明薇的,但有另外两家捣乱,徐明薇自己又不争气,真是有钱无处送,心里也是憋得厉害。正巧徐明薇身边的丫头过来传话,说是姐儿睡醒了在找亲娘,正主儿都下了牌桌,徐夫人便也推说自己乏了,让了位置与旁人打。
汪夫人见她终于下了桌子,同田夫人递了个眼色,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早就听说府上的女公子生得玲珑可爱,夫人若是方便,也带到前头来与我们见见,咱家里也有不少哥儿姐儿的,往后正好可以在一处玩哩。”田夫人趁着徐明薇还没走,对她如是说道。
徐明薇原本没打算把娇娇领到前头来,但想着自己做主人的,把客人就这么扔下也不好,便点了点头,冲大兰娘子说了一句,“让小兰娘子抱了姐儿到这儿来,你就在屋子里守着,自己找些活儿做便是了。”
大兰娘子朝她做了个礼,笑道,“奶奶且稍等,奴这就去叫了人过来。”
徐明薇打量一下她的肚子,眼下看着还平,并不显怀,心里暗叹一声,果真是厉害娘子都配了无赖汉子。大兰娘子这样能干勤快的主儿,嫁的那么个糟心东西,听闻自家男人并不愿舍了家来接,面上竟也没什么变化,平平静静地就接受了,真是让人同情都同情不起来。这样的汉子嫁了又有什么用,不过多张嘴巴养着吃饭,只会伸手要钱罢了。这点上她倒不如穆氏,晓得自己嫁错了便舍了性命也要脱了家出来,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才好。
“你去吧,路上慢着些走,仔细些脚下。”徐明薇心底叹过,到底不放心,还有多交代了一句。
“多谢奶奶,奴晓得的。”大兰娘子抬脸冲她浅淡笑笑,和碧桃一块儿往后头去了。
第三卷 终究意难平 058
徐明薇心里叹过一回,真是老话说的好,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罢了,自己都是扶不起的一滩烂泥,还能教旁人怎么相帮?如今是几个孩子都还小,靠上这样一个男人,往后吃苦的日子只怕还有的是。
婉容见她面上怔怔的,轻声提醒了一句,“奶奶,大好的日子,且别想那些烦心的,只看着自己的日子便是。”
徐明薇回过神来,晓得自己失态,朝婉容笑笑,回道,“没事,只是一时想岔了。”
好在在场的几位夫人小姐都没往她们这边留意,不过一时,小兰娘子抱了娇娇过来,小人儿刚醒了午睡,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头一回见着这么多生人,竟也不怕,只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人瞧,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的,教众人爱得不行,只碍着亲娘在场,不好直接抢了人搂到怀里抱罢了。
“前儿才说夫人是神仙模样,这会子就来了个观音座前童子,真真是同夫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诶哟喂,难不成这天底下好看的人都投生到您家里去了?”汪夫人本就是上了年纪馋孩子的时候,见着粉雕玉琢的娇娇,一双眼儿都觉着不够用了,止不住地往娇娇脸上身上瞧。
“可不是,见过这么多家的孩子,怎就没见过生得这样玲珑剔透的呢?”田夫人也是夸个不停,她倒比众人胆子大些,见着徐明薇没反对的意思,伸手问了娇娇要抱,娇娇只看她一眼,竟也肯了。田夫人真把小人儿抱到手里,只觉着棉花一样软绵的一团,还泛着淡淡的奶香,心里早不知化成了什么样。本是祖母都当过的人,孩子都不知抱养过几个,这会子竟连手该往哪儿放都不晓得了,慌张得很。
汪夫人见状,笑着将人“抢”到了自己怀里,一边还朝田夫人说道,“你到底是隔着两年的人,竟连抱孩子都生疏了,还是老婆子我来罢。”
小兰娘子还怕娇娇受了惊吓,往徐明薇脸上一瞧,后者微微摇头,示意自让她们逗了孩子去,便做了罢。
“好机灵的姐儿,竟晓得好坏,也不认生哩。”跟着汪夫人来的一个媳妇惊叹道。
第134节
同类推荐:
梵行、
穿书之欲欲仙途(NP)、
女配她只想上床(快穿)、
顶级暴徒、
碎玉成欢(np)、
快穿之渣女翻车纪事[H]、
[快穿]与魔女的交易、
(快穿)插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