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君炎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个小盒子,将里面分类摆放的银针、迷烟和蚕丝放入了手镯,这手镯能从侧面打开,内里中空,布满了细小的机关,陆燕尔看不太懂,但能设计出这般手镯的殷九娘确实了不起。
关键她还是个女的。
手镯重新戴在手腕上,陆燕尔甚是好奇那么多的东西从何处发射,便又仔细地研究了一番,这才发现手镯侧面有许多针眼大的小孔,不凑近看,根本无法发现。
真是奇也。
陆燕尔眸光微动,忽然倾身凑到楼君炎身旁,眨眼道:“楼君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楼君炎握住她的手,将她拽入怀中,置于双膝上:“说。”
“典兵阁的殷九娘精通兵器制造,虽然你在她那定做了这枚暗藏机关的手镯,你们虽然看起来是掌柜与客人的关系,但你们似乎很熟悉。还有那个变……”
想到那个变态是楼君炎的师叔,话锋陡然一转:“你那个奇怪的师……姑,他这般奇怪,你师父是不是,也是个奇怪的人?”
还有上次救过她的江枫,这些不同于楼家生意场上的人,皆是身怀绝技各具本事的人,可她却从未听他提及过。
“你这可不只是一个问题,想我回答哪一个?”楼君炎把玩着她乌黑的秀发,似笑非笑地说道。
“随你,你想回答哪个就回答哪个。”陆燕尔嘟囔着。
“我与殷九娘确实认识,因为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屋里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就是在她那里所买。”当然,风雨楼所需兵器皆出自她手。
“至于南宫雀舌,他是我师父的师弟,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既不是我师叔,亦不是所谓的师姑,那就是个纯粹的疯子,当年偷偷练了一种阴毒的武功,导致性情大变,变得不男不女,阴阳怪气。”楼君炎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师父是江湖有名的剑客,是个正人君子,不存在你担忧的问题。”
某种程度上,他算是对陆燕尔交了些底。
陆燕尔沉眸凝思,本想打破沙锅问到底,觉得夫妻间各自有些秘密也正常,便没继续追问下去。
楼家经商,楼君炎身在官场,可他似乎同江湖人也有些说不清的牵扯,朝堂江湖皆玩的转。
成亲至今,她都无法摸清他。
但她知道,他疼她,他宠她,这一点便足矣。
楼君炎静静地凝视着她,挑眉道:“夫人可还有其它疑惑?”
陆燕尔回神,静思片刻,方才颇为苦恼地看着他:“我将南宫雀舌迷晕了,他醒来会不会找我麻烦?”
“不会!”
楼君炎勾起唇角,斩钉截铁道,“他自顾不暇,被仇敌满天下追杀,好不容易才征得殷九娘的同意躲在典兵阁,他不敢出来乱窜,更不敢肆意给殷九娘招惹麻烦。”
“那就好。”
“夫人。”
楼君炎忽然叫了她一声,眼眸微暗,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藕白的脖颈,环着她身子的手紧了紧,声音沙哑,“为夫替你解了这么多疑惑,你是不是该奖赏为夫一番?”
奖什么?
说是给她买手镯,结果是她自己花的银子。
“没有奖赏。”陆燕尔没好气地轻瞪了他一眼,嗔怒地起身离开。
哼,让你看着葡萄却吃不着。
楼君炎勾了勾唇,正欲追过去,院墙外却猛地扔进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赫然正是四万两银票。
而院外树枝掩映中,正站着殷九娘,暗自嘀咕,也不知这楼君炎到底如何想的,竟然拐着弯去坑媳妇的银子。
直接要就得了。
可殷九娘哪里知道,如今是陆燕尔掌管中馈,楼君炎若从陆燕尔手中直接拿钱,岂不是相当于陆燕尔将银子花在了他身上,这可要不得,会影响到他的官运。
岂非得不偿失。
楼君炎面无表情地将银票藏了起来,而后朝着殷九娘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抬腿朝陆燕尔的屋子走去。
陆燕尔正坐在窗边读书,读到欢喜处,展颜而笑,读到伤感处,秀眉微微蹙起,似为书中人物的命运焦愁。
楼君炎进来时,陆燕尔恰好读到开心处,唇角微微翘起,弯成一抹姣好的弧度。
一抹笑,便让他浑身的血液热了。
他倾身坐了过去,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落下一吻,正待深入缱绻时,她却捂着嘴推开他,趴在桌边干呕。
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楼君炎顿时吓了一跳:“怎么了?”
“恶心,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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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生病的状态?
陆燕尔呕的心肝脾肺肾都要呕出来,可却是半点污秽都吐不出来,嗓子眼艰涩发紧,只觉反胃的很。
尤其是那股子恶心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看到男扮女装的南宫雀舌时,她便已经有了轻微的恶心不适感,原以为是南宫雀舌那番骚首弄姿之态恶心到了她,如今看来,却不是。
心里隐约知道可能是怎么回事,却不敢确定。
“呕。”
突然闻到一股从远处飘来的油腻腥味,陆燕尔干呕的越发厉害,身子不停颤动。
楼君炎墨眸盛满担忧,赶紧谴人火速去请大夫,他伸手,一脸紧张地扶住陆燕尔耸动不止的肩膀:“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燕尔抬眸,泪眼汪汪地望着他,楼君炎的心狠狠一滞。
她轻轻摇了摇头,委屈巴巴地说:“没有,就是恶心,泛酸,想吐,可又吐不出来。”
楼君炎眉头狠狠皱起,难道吃坏肚子了?
“先去床上躺着,大夫很快就过来。”
“嗯。
楼君炎将她抱到了床上,将枕头放在她身后,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半靠着,体贴地掖好被角,这才转身去倒了杯热水,喂她喝下。
“好些没?”
肚子里有了热气,似乎没那么想吐了。
“已经好多了。”陆燕尔当即弯了弯眉,娇声夸赞道:“夫君真的好会照顾人。”
楼君炎愉悦地勾起唇角。
绣被里,陆燕尔嫩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在腹部上,眸光微转,忽然语出惊人:“夫君,我觉得可能是你的下半辈子在作怪?”
“下半辈子?”楼君炎猛然滞了滞,根本没反应过来。
见他似是不明白,陆燕尔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一切等大夫诊断过后再说。
此刻已是饭点,晚晴今日化身厨娘,特意做了道拿手好菜,也是陆燕尔爱吃的烧鹅,一直在厨房忙碌,并不知道陆燕尔泛恶心的事,指挥着丫鬟便要布菜。
哪知道陆燕尔闻到这味儿,小手立即捂住口鼻,皱着秀眉道:“快端走,全部端走。”
晚晴一愣。
楼君炎沉道:“还不快端走,吩咐厨房重新做些清淡可口的米粥送过来。”
“是。”
晚晴赶紧让丫鬟将全部饭菜都撤了下去,陆燕尔方才好受了些,大口大口地呼气。
大夫很快便过来了,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搭了一条薄薄的纱巾覆在陆燕尔细白的皓腕上,伸指把脉,又仔细询问了陆燕尔的症状,旋即抚着胡子笑道:
“夫人勿要担心,这是……喜脉。”
稍微停顿了一下,老大夫又仔细把了一遍,确信道:“夫人的确是害喜了,妇人害喜就会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过一段时日便好。当然也会有比较特殊的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孩子出世。还有,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固,最好卧床静养,静心安胎,后期则适当走动,切记,吃食上荤素搭配,千万不要吃的太多,导致胎儿长太大,届时不好生,容易出现难产。”
这位老大夫颇有医者仁心风范,治病救人遵循因地制宜之道,面对贫困潦倒的怀孕妇人,他便鼓励多吃,若是富贵人家,则劝人少吃。
楼君炎握紧了拳头,激动地看着同样面露喜色的陆燕尔,脑子里反复回转着她说的,你的下半辈子,下半辈子……
原来,即将到来的孩子就是他们的下半辈子。
可还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一句难产犹如一盆冷水劈头淋下,浇的他满心透凉,也将楼君炎吓得魂飞魄散,灵魂差点出窍。
他剧烈抖着肩膀,眼眸赤红充血,一把拽住老大夫的衣领,陡然拔高了音调:”难产?“
老大夫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只翻着白眼怒目瞪着他。
谁说难产了?只是可能,可能!
“夫君,快放手。”陆燕尔小心扯了扯楼君炎的衣袍,”大夫之说吃太多,不懂节制,方才容易出现难产,又不是说我一定会出现难产。”
陆燕尔本就爱吃,老大夫的提点给她敲响了警钟,怀孕期间,可不能胡吃海喝。
看着老大夫涨红的脸,楼君炎自知自己反应太过激烈,遂收了手,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着大夫拱手道:
“对不住!是我情绪一时失控,让大夫受罪了。”
老大夫剧烈咳嗽了几声,才摆着手道:“无碍无碍,初为人父,难免激动,可以理解。”
“大夫,可还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烦劳大夫多提点两句。”
见楼君炎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老大夫捋了捋胡子,不与他计较刚才的鲁莽行径,将妇人整个孕期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告知,尤其着重强调了怀孕初期最大的禁忌,房事问题。
陆燕尔听得甚是尴尬,偏偏老大夫讲的认真,楼君炎听得认真,甚至耐心做着笔记。
末了,老大夫又叮嘱了一句:“妇人生产皆是闯鬼门关,平日需得仔细照顾,莫要出了岔子才好。”
一句话,让楼君炎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如临大敌。
楼君炎再三道谢,又付了重金将大夫送离出府后,才疾步走回到陆燕尔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抬手指向她的肚子。
“这就是我的下半辈子?”声线微微发颤。
陆燕尔无辜地眨眼,莹润水眸俏生生地看着他:“这种血脉的延续,不正是我们的下半辈子吗?”
楼君炎薄唇轻抿,顺势坐在了榻沿,抬手落在她脸上,粗粝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娇嫩的面颊,他凝了凤眸,眼底的光亮如浩瀚星辰。
她抬眸看向他,他风华无限的侧脸,有着宛若鬼斧神工雕刻般的轮廓弧度,无人可比拟。
“楼君炎。”
这一刻,她忽然想如此急迫地叫他名字,长长的羽睫禁不住颤抖,惊喜若狂的娇软清音中带了一丝哽咽:
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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