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时候又没有人问过我们。”老板娘摇头, “也没谁家丢东西, 我们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惟希在笔记本记下这条信息。
五年前鲁竟先失踪次日凌晨两点听见摩托车声, 并目击有两名男性同乘一辆摩托车离开镇上。
令惟希倍觉遗憾的是,当时所有人, 包括鲁竟先同性的驴友都认为他在山上迷路, 没有人考虑过他自行下山的可能, 所以也就从未有人查看附近公路和加油站、收费站的录像。这些录像一般保存一个月到一年不等, 最长不会超过三年。如今距离鲁竟先失踪足足五年之久,那些录像早已经被覆盖。要查明深夜骑摩托车离开的两人中是否有鲁竟先,将会是一项很难达成的任务。
惟希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到镇子唯一通往公路的小道上逐一走访。
有些只会方言的老人家与她连沟通都困难,更不消说提供有用的线索了,最后惟希在镇口竟然找到一间网吧,不由得大喜过望。
小小网吧里不过才五台电脑,中午时分并没有几个人,只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在打游戏。一个风格很摇滚的小伙子趴在柜台上正在看电影,听见惟希进门,小伙子连头也不抬,“五块一小时,包夜十块。”
惟希环视网吧,在账台直对玻璃门的位置一眼看见摄像头。
惟希伸手敲敲桌面,小伙子抬起头,望进都市女郎一双明亮清澈的眼里。
“请问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小伙子点点头,又猛地摇头,“我大哥是,我就是代他看店。”
惟希微笑,“你家网吧开了多久?”
“七八年总有了。”小伙子生起一点谈兴,“可惜生意不好。年轻人都进城打工,老人家又不会玩电脑。以前至少还有人来租电脑上网发照片,现在都直接用手机了。”
惟希指一指悬在账台上方的摄像头,“能用么?”
小伙子有些警惕地看着惟希。“干什么?”
惟希取出鲁竟先的照片,“这个人抛下妻子孩子同人跑了,也许曾经过这里,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能不能查到监控。”
小伙子看了一眼照片,“他不是失踪了?”
惟希纳罕,“你知道他?”
“那时候我还在读书,我大哥帮着他们去山里找人,一天给五十元。我请了好几天假帮他看店。”小伙子神色淡淡,“结果那学期期中考试数学不及格,回家挨打……”
惟希取出皮夹,拿出两张大钞推到他手边,“能不能让我看看当时的录像?”
小伙子犹豫了一下,摸过钞票揣进裤袋里,“时间隔了这么久,不一定能找到。”
惟希微笑,“没关系,找不到就认命了。”
小伙子踢踢踏踏地走进账台后面的小屋,隔了一会儿,抱着一个积满灰尘的旧机箱走出来。
“这是前几年淘汰下来的机箱,旧的监控录像应该都在硬盘里,你自己看。”他帮惟希将机箱搬到角落里没人用的电脑桌上,连好显示器鼠标键盘,接通电源。
风扇“嗡”一声旋转起来,机箱里发出吱吱咯咯的怪声,在惟希紧张的等待中,屏幕终于亮起,开机画面令得惟希一颗心稍微放下。
“在根目录下‘监控’文件夹里。”小伙子用脚勾过一把折叠椅,推到惟希脚边。
惟希道谢,坐下来,试图从中发现她苦苦寻找的线索。
返程,唐心的脚腕包扎着雪白的绷带,手法熟练利落,让接受过紧急救护培训的惟希咋舌。
唐心半躺在商务舱的座椅内,扭伤的脚架在空姐提供的脚凳上,脸颊绯红,双手捂心默不作声,不似来时讲一路八卦的样子。
惟希见她满脸回味的模样,心想应是伤的不严重。
飞机到埠,站在接机口的卫傥使得唐心瘸着一条腿都忍不住用手肘顶一顶惟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惟希拖着唐心的两只大行李箱,只好飞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作怪。
唐心嘿嘿笑,待卫傥伸手准备接过惟希推着的行李箱,她抱着惟希的手臂,借力单脚站着,拉长声音,“我已叫司机来接我,希姐,姐夫——就不用送我了。”
惟希的脸在听见“姐夫”两字时蓦然就红了。
还不等她掐唐心挂在她臂弯里的手,唐心就哈哈哈笑着冲迎着她走来的穿制服的司机招手,“这里!”
随后迅速地单脚跳向板着扑克脸的中年司机。
卫傥搂住惟希肩膀,微笑着将唐心的两只大皮箱交给司机,两人注视唐心在司机的陪伴下蹦远,忍不住彼此相识一笑。
“一切可还顺利?”卫傥侧首看女朋友的笑颜,接过她那只没什么分量的双肩包,牵起她的手,两人乘电梯去停车场。
“谢谢你战友的帮助,替我们节省不少时间。”惟希轻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登山方面,虽然不能说一窍不通,但在专业人士面前,那点常识也显得少得可怜。”
卫傥抚一抚惟希肩膀,“他的丛林山地作战经验远远比我丰富,这方面连我都甘拜下风。”
“安慰到我了。”惟希失笑。
卫傥见她眼角眉梢笑意盈盈,终于忍不住侧首在她头顶轻吻,“我想你了。”
惟希出差来回不过四天时间,他却觉得仿佛已分开太久。
“可是,我没想你,怎么办?”惟希忙到没空想男朋友。
“罚你补偿我!”卫傥狠狠搂一搂她肩膀,然后带惟希走到自己车前,替她拉开车门,等她坐入车内,这才转身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
惟希忍住笑,从卫傥手里拿回自己的双肩包,拉开拉链,自里头取出一只用牛皮纸包装的古朴方盒,包装上只以毛笔写着“带径锄绿野,留露酿黄花”。
“闽北农家自酿的桂花酒,不晓得和缓归园酿的桂花酿相比,哪个口感更醇厚绵长,送你。”
卫傥瞥见她嘴角强抿着的那一点点笑意,伸手轻揉惟希脸颊,“调皮。”
这样说着,深邃的眼里却流过宠溺的笑容。
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抵如此。
惟希与唐心各自回家休整。
一夜好睡,惟希清早起床精神抖擞回公司销假上班。
唐心没来,发私信向惟希请假,表示听从方可翰建议,到医院去拍片检查,以排除骨裂可能。
惟希准假,另叮嘱她多休息几天,等脚好利索后再来上班。
那头唐心回她一张医院诊疗室雪白墙壁的照片。
惟希拿着她自闽北带回来的一个取证袋,到老白办公室找师傅汇报调查进展。
“这是什么?”老白指一指惟希手里的取证袋。
“硬盘。”惟希言简意赅。
“硬盘我认识。”老白瞪一眼徒弟,最近她有被唐心同化的迹象,“我是问里面有什么?”
惟希拿出优盘交给师傅老白,“您自己看。”
老白将优盘插在自己的电脑上播放,看了没多久,脸上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伸手用鼠标倒退进度条,重新播放,随后按暂停键去核对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戳记。
屏幕定格在一帧两个男人骑摩托车经过某扇玻璃门的画面。
画质不算特别清晰,室内的灯光照亮黑夜里两个自门外经过的男人脸。骑车人戴着安全帽,坐在后座上的男人戴一顶棒球帽,正侧脸与骑手讲话。镜头非常短暂,转瞬即逝。
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间,让老白认出坐在后座上的男人正是被判定失踪宣告死亡的鲁竟先。
“我在镇上唯一一间网吧的监控录像上找到的。”惟希觉得这大概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鲁竟先失踪后,野山所在的小镇忽然红火起来,登山的驴友激增,老板就趁机淘汰了一批旧机器,换上新设备。淘汰下来的旧机箱硬盘里,正好存有五年前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
老白一拍桌子。
“但是我时间有限,只能查到鲁竟先是活着下山并离开镇上的,却没能查到他接下来的踪迹。”
老白挥挥手,“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办,跟着钱走准没错。”
人只要不是死在山中某个不为人知的洞窟里就好办。结合惟希查到的那个指定账户,追踪钱款的去向,总会有所收获。
惟希点点头,她已可以交差。
鲁竟先有计划地转移公款,设计自己失踪的假象,远遁他乡,应是骗保无疑,此事自有公司报警处理,她能做的,只剩通知左女士公司拒绝理赔。
其余的,相信警方会给出答案。
chapter 57 酸涩柠檬水
惟希接到邵明明电话, 约她一起去接黄文娟出院, 唐心正好在一旁听到, 坚持同往。
“想去可以, 但不能乱发脾气。”惟希心知唐心对这件事无法放手的理由, 只和她事先做好约定。
唐心郑重点头, “我保证!”
三个年轻女郎去接邵明明出院的那天,阳光明媚,连绵数日的冬雨划上了休止符,一早破云而出的朗日驱走潮湿的冷意。
一向爱开肌肉车的邵明明破例乘一辆四平八稳的奔驰保姆车抵达医院。
医院门口已有媒体闻风而至,试图拍到第一手资料回去充实版面, 毕竟豪门恩怨是永不过时的话题。当邵明明与未婚夫从保姆车上下来走入医院时, 大小报记者一拥而上, 对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的她和蒲良森一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不时有人高喊:“邵小姐,看这里!”
蒲良森一路好脾气地替未婚妻阻挡几乎要戳到两人脸上的镜头,几度开腔请记者们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我们只是前来接朋友出院,请大家留一点点空间给我们, 谢谢!”
如此好声好气并不能教记者们满足,不断追问。
“黄女士是否打算离婚?”
“孩子的抚养权归哪方?”
“男方出轨可属实?”
相比蒲邵两人被围追堵截的盛况,惟希与唐心便极其顺利地进入医院。乘上电梯后唐心一把摘下头上的棒球帽, 拿在手里来回扇动,“好可怕!”
“这是一个人人都有可能在活在聚光灯下毫无**的时代。”惟希平静。
惟希亲历过这种一切都暴露在媒体之下, 事无巨细, 无所遁形的滋味, 所以她并不喜欢在社交网络留下自己的痕迹。
只要有心,随便一个人的姓名电话、工作单位、家庭住址、人际关系都会被扒得一清二楚,藏无可藏。无人能够幸免。
唐心吐舌头,随后抱住惟希的手臂,“我也许入错了行。”
惟希轻捏她手腕,“狗仔队的工作哪有你舒服?”
唐心想一想,“还是日子舒服更要紧。”
惟希唐心来到黄文娟的病房时,曹理明母子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
曹母郁汀汀正在帮黄夫人整理婴儿用品,见两人前来,客气地朝她们点点头。
黄夫人则上前来同惟希唐心打招呼,“你们来了?娟娟在给宝宝喂奶,过一会儿就好。”
所有人都直接无视了站在一旁的曹理明,他大概觉得眼下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因而也没有试图多说多做什么,默默地等在门边,痴痴地朝拉起围帘的病床方向望去。
待邵明明蒲良森摆脱记者的围堵上楼,曹理光与周汶夫妻亦已将出院手续办理妥当,齐齐返回病房。
“姆妈,亲家姆妈,手续都办好了,可以出院了。”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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