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皱眉追问：“怎么会出严重事 故？不是经过了层层审査，又经过了多次 修改吗？ ”
    工作人员避而不答，而薇拉身后的郁 霏则“咕”的一笑，略带得意地说：“估 计，是质量出了问题吧。”
    工作人员脸色微变，但依然没说什 么，只让薇拉作为主要设计师，去査看并 整理一下自己设计的云崖纹礼服。
    薇拉就算疑惑，也只能带着自己的助 理团到大更衣室去，检査放在那里的衣服。
    四十多套的衣服，悬挂在衣架上，上 好的料子，上好的剪裁，在薇拉看来根本 没什么可检査的。她漫不经心地翻着衣 服，眼睛瞥到郁霏悄悄从门口走过。薇拉 的手停了停，若无其事地把衣服丟绐助理 团的人查看，走了出去。
    她拐了两个弯，便看见郁霏正缩在角落里，压低声音在讲电话，用的是法语，称呼对方为“老师”。
    薇拉一听便知道是她和加比尼卡在通电话，但也只不动声色地靠在墙上，抱臂听了听。
    “叶深深的设计问题肯定已经被发现了，现在大会正在将薇拉的设计顶替上去。没看到她颜面扫地，留下终身抹不去 的污点，真是让人遗憾呢……”郁霏说到这里，又呵呵地笑了起来，“是的，老 师，您可以发消息了。叶深深设计存在严 重质量问题，因此被中国政府弃用，顶替 她的是加比尼卡的设计师之一任言宣！她 不会得到任何支持，失去了所有助力！我 相信那些纷纷认为她是最佳设计师的舆论，将会被狠狠打脸。一个连质量问题都无法解决的人，谈何最佳！ ”
    那边加比尼卡不知道说了什么，郁霏得意地笑出来。一贯柔婉妩媚的笑声，此时在角落中回荡，竟带上了一丝刺耳的阴森。
    薇拉冷漠地转过身，不动声色地回了更衣室。
    想了想，她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叶深深发了一条消息：“放弃了吗？难道这回 真的会是我臝得胜利？ ”
    叶深深长舒一口气，将手头最后一件衣服放下。
    她看了手机上的消息一眼，来不及回复，直接不加理会了。
    此时，各国首脑送交过来的礼服全部都已改制完毕，剩下的，就是还没送交到 这边的几件礼服。
    外面有人敲了两下门，开门进来询 问：“叶小姐，你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 了？ ”
    叶深深站起身，说：“好了，只等剩 下未送来的几件了。”
    “那就好。不过那几位领导人的行 程，可能会在临开会前半小时才到，而你 还要给他们留十几分钟穿戴并整理礼服的 时间。你能保证十几分钟内，可以解决自 己出的问题吗？”那人语气强硬，皱眉说 道，“希望你知道，本次会议事关国体，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请不要逞强。”
    叶深深捩住唇，重重点头，说：“我这边，没问题。”
    那人叹了口气，然后说：“这件事，我们都不敢担负责任。夫人已经知道了此 事，请你过去，直接向她请示吧。”
    叶深深又点了一下头，向顾成殊她们看了一眼，从衣服中随手拿起一件，便示 意他们把其他衣服立即送到更衣室去熨烫 整理。
    叶深深独自跟着那人走了出去。她穿过走廊，瞥到了墙上的时钟，五点二十。
    距离首脑们亮相，不到一个半小时。
    忙碌来去的人群从她的身边穿过。
    穿戴整齐的礼仪小姐们已经整齐站立 在入场口；工作人员低声校对着领导人们 的出场次序；电视直播正在紧张调试，对 准场内每一个角落。
    全世界的目光，都正在盯着这个地方、期待着这一刻。
    这个地球上，最重要的二十个国家，他们的首脑即将出现在这里，穿着中国的 民族服装。
    夫人今日领着一众首脑的配偶在西湖游玩，也是刚刚赶到会场。她坐在沙发 上，拿着行程表匆匆看着，一边揉着自己 酸痛的小腿。
    她身上穿的，正是叶深深为她量身定制的那条墨竹礼服。那是第一枇手工定制 的衣服，用和她在美国领奖时一样的料子 做的。
    一抬头看见叶深深到来，夫人的目光
    落在她臂弯中的那件礼服上，问：“听说 服装出了问题？ ”
    “我已经进行了临时补救，绝对没有 问题。”叶深深说着，将手中的礼服抖 开，展示在她面前。
    在灿烂灯光的映照下，改造后的衣 服，依然保持了那种薄透优雅效果，颜色 的层次也依然鲜明。虽然里面部分地方的 白色更浓重一些，比之原版略有遗憾，但 不是专业的人紧贴着査看的话，基本看不 出其中的变化。
    夫人的目光在上面审视了片刻，终于 转移到叶深深的脸上：“你可以保证 吗？ ”
    “是的，我保证。”叶深深注视着她 说道，眼中是坚定而凝重的光芒。
    夫人微微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引领叶深深进来的人俯身在她旁边说 道：“可是夫人，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 还有几件礼服会由领导人随身带来，到时 候，时间那么仓促，哪有机会给她修 改？”
    夫人略一沉吟，目光又看向叶深深。
    叶深深晈住下唇，朝她慎重地点头，说：“没问题，目前我们已经将大部分礼 服都修改完毕，而且我们已经预制好了内 衬，只需要十几针定位就可以。就算只给 几分钟时间，我们也能确保赶上，绝对不 会耽误！ ”
    夫人朝叶深深招了招手，示意她拿着礼服上来。
    她抬手轻抚着叶深深展示在自己面前的礼服，指尖抚摸过朦胧清雅如氤氲水墨 的面料，停顿了片刻，目光又略略抬起，看向叶深深。
    她头发凌乱，仓促整理过后依然有几绺散乱地贴在了皮肤上，因为一整天高度 紧张的工作，竭尽全力又不曾补充过食 物，她的脸颊在灯光下十分苍白，却又因 为精神的亢奋浮起两朵不正常的晕红。
    她的眼睛中带着深切的期盼，和不肯妥协的倔强。
    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臂，转头对助理说：“这样吧，临时调 整一下，把未曾送礼服过来的领导人，能挪的可稍微挪后一两位，给深深腾点时间出来。”
    助理脸色都变了： “夫人，其实候补的礼服已经送到……”
    “毕竟，这款礼服才是领导人们自己选择过也试穿过的衣服，临时更换的话，说不定他们也不适应。而且如深深所说， 我看修改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候补的 礼服毕竟没有上身试穿过，很难说到时候 是不是也一样需要临时修改细节。”夫人 说着，又微笑着对叶深深点了点头，“告 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先生他爱操心，最近 天天起来头一件就是关注今天的天气。他 希望空气能优良点，还希望天气不要降 温，因为他非常喜欢你这套设计，要是突 然降温，接待可能要转移到室内，到时候 衣料那种飘逸迎风的最好状态可能会出不。”
    叶深深只觉得眼底一种温温的热意涌了上来，但她竭力忍住，只向夫人鞠了一 躬，然后抱着礼服，迅速地转身出门。
    听夫人提到她先生，礼宾部的人也不再出声反对了，跟着叶深深离开了。
    看着他们出门，夫人的目光又看向墙上的时钟 。
    已经五点四十了 。
    临时更換的领导人出场序送交她这边过目。
    电视直播已就结 。
    领导人们陆续到来， 在休息室中静候等待。原本应该已经穿上礼服的他们，有一些却才刚刚将待修改的礼服派人送到更衣室。
    仿佛已经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外界的一切也都被抛诸脑后。叶深深等人高度紧张，全情投入在改制之中。
    急迫的心情让所有人都飞快地加快了速度。外面各种声音混杂，听不出是什么，却只觉得轻微嗡嗡作响。而紧闭的室内， 就连心跳的声音都仿佛可以听到。
    六点， 直播即将开始 。
    夫人站起身，在助理和工作人员们的引导下，穿过走廊，看到正在休息室内谈笑的各国女宾。
    她向室内众人含笑点头， 正要走过去， 却发现塞西莉亚王妃站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我想向夫人询间一下， 关于我那件礼服的事情。距离宴会开始已经只有半小时，可能我们需要试穿衣服，然后在众人面前高相了？ ”
    夫人微笑道： “其实各国的礼服都统一在改制，考虑到今天天气和现场的原因，我们担心那件衣服不够厚重。”
    “不，搭配了锦鍛外套，我觉得应该是刚好。”塞西莉亚王妃说道，“不知道叶小姐帮我修改好了吗？ ”
    夫人心知她还不知道，其实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拿去修改了，还以为只有她自己那件而已。
    夫人回头看了筹备组的人一眼，他立即上来，低声请示：“夫人，是否确定临时更改服装，用上替換装？ ”
    “叶深深还没修改好吗？”
    “是的，目前来看，没有任何动静……”他瞥了更衣室那扇还紧闭着的门一眼，迟疑地说， “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夫人迟疑了一瞬，后面的人忍不住出声催促：“夫人，距高直播开始还有十分钟。”
    身为东道主， 她是要提前出现在镜头前，展示主人风采的。
    直播即将开始的通知，已经在隔壁的控制室响起。
    更衣室的门，依然紧闭着。
    夫人的眼中， 也闪过了一丝犹疑与无奈。她轻口反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走到更衣室门前，抬起手， 屈起右手食指与中指的指节，亲自去敲那扇门。
    就在她的指节即将叩响门扉的时候，更衣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叶深深站在门内，疲意不堪的脸上，在看见面前众人的那一刻，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
    她的身后， 是整齐悬挂在龙门架上的礼服。熨烫平整，缝线顺齐，衣褶优雅，连线头都没残留一个。
    六点十五分，在全球期盼的目光之中，直播镜头开启。
    首先出现在镜头前的，是会议现场的远景特写。明月初升，天清气朗，广阔的湖面之畔，造型优美的博览中心被灯光映照得通透明净。
    镜头缓缓拉近，聚焦在会场门口迎宾的主人身上，屏幕前面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约而同地一亮。
    悠远雅致的中国风，中式审美的水墨晕染。脱离了模式化的唐装和旗袍，生长出了完全不一样的中式礼服。
    男式的斜襟衬衫，女式的薄透礼服，全都是浓墨淡墨汇聚成的竹叶图案，不对称地生长在裙裾和衣摆之上，那疏密比例却极有章法，怡到好处。两套礼服都以黑底反白泼墨竹叶纹为主，外罩墨竹纹宋锦外套，男式的用了浅绛色为地、女式的用了淡灰素。黑白的纯素色与醇厚的底色调和，柔软的绫绡与厚重的锦缎冲撞，对比出隽永的色调，完美融汇到一起。
    多国金融会议的惯例，每一届会议的主办方和与会者，都要穿上主办国的民族礼服。这一次在中国举办，会展现什么样的中国风，简直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期待，而这率先亮相的两套礼服，也扎扎实实地让这份期待得到了最大满足 。
    “水墨风，是我最喜欢但这些年来几乎从没见有人驾驭得了的水墨风啊！太惊喜了！”
    本来以为会是棉袄被単风格呢，幸好现在天气这么热，这种飘逸风格真是超乎想像，棒！”
    “应该是幸好设计师是叶深深吧！”
    在贊不绝口的评论之中，直播的主持人虽然是外行，也忍不住对服装讨论了起来。
    “这回的服装真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惊喜，原来在中国风这个概念下，我们还可以摆脱原来经常采用的那些固化元素，跳脱出僵硬的条条框框，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是的，这次服装的设计师是叶深深，她也是我国服装行业在国际上取得了巨大成就的一个代表。她代表着我国服装业不但进入了‘走出去'的时代，还进入了‘走高端'的时代。同时这应该也是一种象征， 我国在各行各业都已经发展到了全新阶段，守旧固化不是一成不变，审美在变，思想在变，世界都在变，比如二十年前，谁能想到我们能承办如此一个举世瞩目的盛会……”
    主持人们高瞻远瞩，口若悬河，观众们却都注意着现场的情况。饶有兴致地八卦各国领导人的车牌号、下车方式、入场顺序……甚至先迈的是哪只脚、握手的时间长了几秒或短了几秒，领导人配偶脸上的妆容……当然第一眼看见也最为关注的，自然是服装。
    大同小异却细节各不相同、每一件都别具心裁独出匠心的设计，加上灯光下优雅薄透却绝不会走光的设计， 简直令人惊叹。
    每一件长裙优雅的渐变，每一片薄雾般轻纱后隐约透出的竹叶轮廓，都完全是中国式的手法。
    当最终所有人站在一起合影，宣告本次大会正式开幕时，众人才真正感觉到了震撼一—每个人身上的色彩、每件衣服花纹的疏密，每条衣服的宽瘦，甚至是每条衣褶的长短，似乎都经过了精密计算，使得站在一起的众人，颜色清雅而不寡淡，花纹精致而不流俗，造型雅致而不素净。那站在一起的与会者们，怎么拍都显得和谐顺眼，就连大小细书的鸣、远近空间的营造、全场氛围的调度，全都不需调整便已经天然存在，仿佛服装设计师在设计之初就已经穿越时空地看到了现在这一刻，她自如地将整个场面都掌控在手中，不偏不倚地照顾到所有各方的需求，无一遗漏。
    拍过无数合照的记者们，镁光灯闪成一片，但无论怎么拍，每一张的色调和气场都是无可挑剔。
    “大师毕竟是大师啊……”记者们嘟囔着，一边不自觉又多拍了两张，毕竟，他们之前都曾经无数次被斑杂繁乱的合影伤害过。
    完美无缺，好评如潮！”
    紧张地在后面等待着反馈的叶深深等人，在收到前方传来的消息之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个个摊倒在椅子上。
    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中饭和晩饭都没来得及吃的众人，都靠着极度紧张的一口气才坐得住。如今心事放下，他们那口气松了，每个人全都是累瘫了。
    筹备组的人知道他们的情况，赶紧去晩宴厨房给他们先找了几份点心送来，倒让他们比领导人还早吃上了晩饭。
    沈暨毕竟精力最足，吃了几个点心就说：“这么巨大的成功，咱们得找个地儿，疯狂庆祝一下啊！”
    叶深深不由得笑了：“折腾这一天还不够啊？回酒店洗洗睡吧。”
    叶母也点头：“是啊，欧洲那边的事情不是还没完结么？我看深深又要飞来飞去地忙了， 这可真是……”
    “欧洲那边，我们已经胜利了。”顾成殊忽然说 。
    他这忽然而来的断语， 让叶深深一口水含在嘴里都忘了吞下， 不敢置信地燈大眼睛看着他 。
    “如果没有把握的话， 我怎么会回来呢？ ”顾成殊对着叶深深微微一笑，将新闻搜索打开，搜索深叶，然后展示在众人面前。“半小时之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