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褚时雨说。
闫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他下了车,不宽的路面上停着另一辆黑色的车,上面的人看到褚时雨下来后便也下了车,笑着迎了上去。
“褚先生对吗?”一个长得很白的男人走过来和褚时雨握手,褚时雨点头:“王检您好,这次麻烦您了。”
“不用这么客气,应该的,你来古塔我都没好好招待。”王检讲着场面话,也笑着看了眼闫乱,仿佛是自己人一样。
褚时雨和闫乱跟着王检往前走,走了不出两百米就到了一个巨大的铁门外,有全副武装的武警端着枪站在门口,岗亭里还有武警在放哨。
那个王检拿了张写着什么东西的纸条出来,给为首的武警看了一眼,巨大铁门中镶嵌着的那扇小门就被武警打开了。
褚时雨回头看了闫乱一眼,示意他跟上。
闫乱现在已经彻底知道这是哪里了,这是古塔石佛监狱,专门关政治和经济犯的。
闫乱离褚时雨两步的距离,他有些紧张,心脏跳得很快,褚时雨带他来见闫罗汉了。
闫罗汉出事之后闫乱的情绪一直隐忍着,即使他火速回了古塔,但他去找闫罗汉的朋友、在警察局接受盘问的任何时刻,都没有表现出大起大落的情绪来,他甚至没有哭。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习惯了这样,习惯了闫罗汉和监狱的不解之缘;但也有可能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没大事、没大事。
但直到他真正走进森严阴冷的监狱,天空低垂着,通往真正监狱区的偌大的水泥场地上没有一丝人声,只有风呼呼地刮着,像是在哭。
直到这一刻,被闫乱深埋心底的恐惧和害怕才终于拨开那层蒙雾,重重击打着他的心脏和大脑。
闫罗汉要在这种地方呆一辈子吗?这里会有阳光吗?
外面那堵厚厚的高墙上布满了电网,看着就令人压抑。
闫乱快走了两步,一把抓住褚时雨的手,褚时雨停了停,那王检像是没看到一样,依然笑着给他们引路。
终于进了狱区的房子,王检领着闫乱和褚时雨到了一间无人的办公室,让他们稍等片刻。
办公室只剩下两人,闫乱紧紧握着褚时雨的手,目光直直地看他,语气透着难受:“我不想让我爸坐牢。”
褚时雨上前一步轻拥住闫乱,手在他背上拍打着:“会没事的。”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那王检没跟过来,出现在门口的是穿着囚衣的闫罗汉。
闫罗汉脸色有些难看,眼神像刀子一样横着闫乱:“谁让你来的?”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闫乱同时开口,一父一子互相凶巴巴地质问着。
“我先......出去。”褚时雨一看到闫乱就想起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被偷袭的那一闷棍,心中还有些阴影,当然更多的是给父子俩一个交流的空间。
脸上满是伤口的闫罗汉一双牛眼瞪着褚时雨,等褚时雨快走到门口,他突然又粗着嗓子问:“你带我儿子来的?!”
“你凶他干嘛?!”闫乱紧接着说,闫罗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不再看被他吓得抖了一抖的褚时雨,走进办公室,大爷似地坐了下来。
褚时雨流着冷汗走出办公室,办公室里只剩下父子两人。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了我就能出去了?!”闫罗汉朝闫乱翻了个白眼,拿起桌上不知是哪位警员的杯子就开始喝。
“你在里面被揍了?”闫乱没什么心思和闫罗汉吵架,闫罗汉走进来一跛一跛的,脸上的伤口更是新旧交叠,像是从不上药,有的伤口都化了脓,看着恶心又严重。
“屁大点事儿!”闫罗汉嚼着警员杯子里的茶叶:“真香。”
闫乱胸膛因为情绪过大而起伏着,他没被闫罗汉无所谓的表象蒙骗,声音冷冷的:“你装个屁啊,有人说你要被枪毙了,是不是真的?”
闫罗汉把茶叶咽了下去:“放他娘的屁!”
说完闫罗汉看向闫乱:“儿子我跟你说,你别信外面人说的话,谁的都别信,你爹顶多是个无期,在里头表现好点还能弄个减刑什么的,听说最近你还给我造出挺大动静?哎爹很感动啊,但没必要,你好好活着就行了。”
闫乱眼睛红着看闫罗汉故作没事地大声说话,他嘴角有伤,张一次口伤口就会撕疼一次,但他说了那么多,伤口已经开始流血,顺着下巴滴下去。
闫罗汉伸出手臂擦了擦下巴上的血,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听见没?没必要闹。”
闫乱一颗心彻底泛凉:“没办法了吗?老师说闹大了会有人来查的。”
闫罗汉自嘲地笑了下:“强龙难压地头蛇呀,你那老师,有点背景吧,这王检可是反渎局局长,明年还得往上升呢,能把他找来当个领路的,不简单。”
闫乱心如死灰,他盯着昔日意气风发而此刻落魄颓唐的父亲,嗓子哑了哑:“他不仅是我老师,我在跟他搞对象的。”
闫罗汉皱了皱眉:“什么玩意儿?”
闫乱的语气透着股告知父母的郑重:“嗯,以后要去国外结婚的,你一直在里面的话吃不到喜酒了。”
闫罗汉傻了半分钟什么意思,然后他的表情变得非常精彩,一会儿庆幸儿子钓到大鱼了、一会儿又懊恼自己抱不上孙子孙子、再一会儿又突然八卦兮兮想知道儿子和儿媳发展到了哪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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