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阮羲觉得心里其实还有无数东西要讲,可眼前不是对的人, 他便再想不出要说的话。
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让明察走了。
明察出宫门之后, 回军营换了身寻常衣裳, 一刻未停, 直接打马往江府而去。
江府内,卞有离等人都在水榭边的长廊待着。
天色澄清碧蓝, 日光从洁白云层透下来, 一派明朗, 锦簇的花团蔓延了一园子,曲曲绕绕的流水上架着各式小桥, 或精致或简朴, 无不显示出一种闲适的悠然。
只是廊内诸人却都面色肃然,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明察来江府找人已经是驾轻就熟,进来后很快就在水榭边见到了等候着的三个人。
“将军, 殿下,哥。”
江延挥手招呼他坐下:“王上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只让将军行事小心些, 说太傅最近有些多虑。”
卞有离抱臂斜倚在栏杆边,笑道:“太傅本来就不待见我,不多虑才奇怪。”
他虽然笑着说这句话,可还是透出了些许无奈。如今情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本来就不敢轻举妄动,太傅在朝中却能轻易给他们制造麻烦。
明明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却不能说,不能透露,甚至不得不对立。
个中苦涩,只得自己咽下去了。
“我已经尽量劝他了,”江延说了一句,然后抱歉地看向卞有离,“但实在……说不动义父。”
“没事,再等等就好了,”卞有离连忙摇头表示无妨,然后道,“林忠实绝对憋不了多久,他一出手,我们便能收网。”
费了这么多心力,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解除后顾之忧。
只要除掉麻烦,此刻消受的这些苦处,也就都不枉费。
洛风突然道:“这倒不是当务之急。眼下还有桩事,我听说禁军左统领,那位丰将军最近惹了点麻烦,林忠实正在给他打点。”
这事还没有听闻,卞有离眉头一皱,立即看向明察:“闰大哥可曾跟你们提起过?”
明察点头:“此事我知道的,前几日城东一家绸缎店遭劫,钱财被贼人拿走不说,那掌柜的一家也不幸遇难。因在王城之内,责任自然得禁军来担。”
“那时候是丰将军当值?”
“这个不便定论,”明察摇头,“禁军没有固定谁当值的说法,基本是按方位划分,也是个习惯了。至于城东……平日里其实是子顺兄去的多些。但那天丰将军先去了,子顺兄见有人巡守,便带人去了其他地方。”
卞有离没想到这事还能牵扯闰六,闻言马上站直,惊讶道:“闰大哥?”
明察犹豫一瞬,点了点头,目光隐含不安。
江延一语点出林忠实的心思:“如此说来,林忠实恐怕是要把过错归咎于闰将军了。”
卞有离沉默下来。
他自然也想到了,林忠实想要给丰将军脱罪,但这罪名总要有人担着,别人都没有正当理由,闰六却是个现成的。
半晌后,卞有离垂眸道:“这是在试探我。”
为什么丰将军以前从来不去城东,默认的安排也都知道,可巧那日他就去了?
更巧的是,琼宁向来安定,偏偏丰将军一去,禁军一调动,就出了事?
闰六为人没那么多心眼,不喜便是不喜,见丰将军在城东,必然不肯跟他交际,索性自己转移,也是可预料之事。
倒给有些人抓住了机会。
洛风:“恐怕要委屈一下闰将军,方能再博取林忠实的几分信任。”
卞有离沉默不语,他知道是这个道理,可心里又不愿如此。
跟林忠实一伙人在一块,哪怕是装出来的同流合污,都已经够他反感的了,若还要牵连朋友,就更恶心。
明察看出卞有离的不愿,出主意道:“……将军,不如同子顺兄挑明,让他心中有个数?”
这倒也可行,洛风赞同道:“离儿,这位将军若可信,你同他挑明也可以。”
可信自然是可信的,卞有离断没有怀疑闰六之理。
然而问题并不在于可不可信。
闰六性格直率,往不好了说,还有点鲁莽。
而这件事情又不能出一点差错,卞有离就算在冒险的时候,都得掂量着来。
卞有离在心里摇摆了半天,还是决定直说。他看向明察:“那你去同闰大哥解释一下,不要透露太多,事后我再给他赔罪。”
明察接下这个差事,很快告辞离开,只留三个人在原处。
“我没想到,林忠实居然这么丧心病狂,”卞有离望向江府的花花草草,草木灼灼灿然,他语调却愤然而悲凉,“那是一家人的性命啊,他竟拿来试探我?”
洛风起来,安慰性地拍了拍他肩膀,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处,一起沉默着。
不知道明察是怎样跟闰六说明的,反正当闰六被贬职迁往外地的王旨宣下以后,闰六确实一句质疑也没有,痛痛快快地收拾了东西,一天也没多留。
仿佛再也不想看见琼宁这些人的嘴脸。
林忠实那边很快收到消息,闰六离都之事,是卞有离跟王上提议的。包括时间,地点,一应罪名,全是他一手促成。
情报拿到手里,林忠实心满意足地烧了信纸,吩咐身边的人出去传话。等人都出去,房间里只剩自己时,林忠实回头摸了一把墙上的挂画,脸上浮现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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