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怎么可能骗得了你?”廖雅岚又撇嘴,悄悄瞄了眼骆昭翊,心说她命都差点玩没了!
骆昭翊冷冰冰的看她一眼,廖雅岚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打了个哆嗦,这位才是大魔王好么。
其实从很早开始,骆昭翊就怀疑西夷有问题了,尤其是凤仪宫的大火之后,他就设下了一系列的局。
故意放走冯茹,来查探她背后的人,此为其一。
廖雅岚等人来到大景在他预料之中,那只是在他棋盘上走动的棋子,他需要他们在大景闹出事端来遮蔽骆归的眼睛,所以以他的性子,才会容忍廖雅岚跟廖腾一直蹦跶,而没宰了……此为其二。
后来的骆廷这一步是关键,骆廷的蛊毒没有瞒着骆昭翊,那时候两人并未完全通气,但他们真的是太了解对方了,不用说就知道怎么做,所以骆廷来了西夷,找解毒方法是一方面,查西夷是另一方面!柳丹雁是骆廷安排的,此前也没有告知骆昭翊……他们的行事完全是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上,信任危机也是真的,却总算殊涂同归。此为其三。
廖雅岚绑架穆双涵也是相同的道理,大景帝后都是聪明人,又在自家的主场,若真被人轻而易举的绑了,那才是真不用混了。廖雅岚此前几次三番找骆昭翊谈话,言辞中早已暗暗透露许多,那就是他们其实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所以穆双涵轻易的被绑了,廖雅岚绑了人还能运气好的逃走了,表面上不说,大家其实心知肚明,是以廖雅岚问穆双涵为何不急,穆双涵只一句你不敢就把她堵了回去,因为廖雅岚的确不敢。
这就是一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但就是不明说的合作!
而所有人的行事偏偏真的不能再真,廖雅岚找茬,廖腾惹事,骆昭翊关押人,穆双涵被绑,骆昭翊顺理成章的来找人……没有一个作假,骆归再厉害也找不到破绽!
正因为有种这种心知肚明的平衡,当日穆双涵才告诫骆静仪不要妄动。骆静仪能呆在西夷那么长时间,也不是这边人太笨察觉不出,而是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了。
骆昭翊唯一气的就是穆双涵先被推进了神殿,但为了稳住骆归,不让他怀疑,廖雅岚他们也的确是没办法,好在廖雅岚找准机会,趁骆昭翊两人拖住骆归之时救下了穆双涵,才算挽回了些印象,否则就算解决了骆归,他们这边也摆平不了昭帝陛下……
骆归的目的是想取代骆昭翊,夺回一切,所以他才要千方百计的利用西夷设计骆昭翊进神殿。
廖氏一族是想除掉骆归,摆脱控制,唯一的机会就是在骆昭翊进来的时候,这种时候骆归才会放下心神。
骆廷一方面想找解药,一方面帮骆昭翊。
骆昭翊想扫除不稳定因素,以及揪出冯茹身后之人,为凤仪宫大火之事做个了结,毕竟,虽然文帝从蓉有意赴死,那火却是冯茹放的。
穆双涵身处其中,自然一心一意帮她家陛下的。
这就是一盘棋,不过是看谁更高明罢了。
“你们,你们……”骆归气极反笑,“好啊,你们合起来算计我!”
骆昭翊冷淡道:“你想取代我,可显然,你没有这个本事!那被将了一军,也是咎由自取!”
“我咎由自取?是你,是你们对不起我!”骆归脸色狰狞的吓人,嘶声道:“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换子一事,现在已说不清楚,可你扪心自问,从鹊真的害过你吗?”穆双涵皱眉道:“若我没猜错,摔下悬崖,从鹊也是逼不得已,但你还能活着,定是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你,无论你是不是她的儿子,她牺牲自己保护了你……她希望你好好活着,可你做了什么?你看看这里满地尸骨,都是你的族亲,可你让他们死都不能安宁!”
不管如何,穆双涵私心里是相信骆昭翊是文帝从蓉之子的,她觉得是从鹊为了让骆归活下去,说了善意的谎言,她给了骆归一个执念,爱也好,恨也罢,她是想让骆归活下去。
可惜从鹊早就死了,骆昭翊与骆归的身份,注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心中相信什么,就是什么。
“夺走你一切的不是从鹊,也不是陛下,而是你自己!”
“强词夺理!若非从鹊换子,今天遭受一切的就不是我而是他!”骆归指着骆昭翊,“我根本不用那个女人以命相互,我本来就可以好好的,不用遭受这些痛苦……”
他心知大势已去,一切算计皆已成空,最后的机会便是……
“小心!”
“快躲!”
万箭齐出!
“你们都去死!”骆归状若厉鬼,只要这些人都死了,他仍然可以继续那个取代骆昭翊的计划!
几个人躲在棺木后,可棺木也挡不了多久,除非有人去停下机关,而机关却在骆归的座椅上!
骆昭翊握紧剑柄,穆双涵心中一窒。
就在这时,骆廷却先一步跳了出去!
“二哥!”
箭雨停了下来。
骆归被一剑穿心,倒在椅座上,骆廷亦浑身是血,到处是擦伤,最要命的是,几只暗箭穿透了他的身体。
骆昭翊出手快如闪电,点了他周身大穴,语气既冷又颤,几乎是恐惧的,朝他吼:“你乱逞什么英雄!”
骆廷脸色惨白一片,却微微笑了起来,出奇的沉静,“反正是要死的,都一样……”
“你不会死!”骆昭翊立即吩咐廖雅岚出去找大夫。
“小七,我确实做错了一些事情,咳咳……”骆廷嘴角溢出血来。
骆昭翊眼睛红得滴血,“只要你不死,我就不怪你,没有人会怪你!”
“二哥,”穆双涵捂唇,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点头,“你别说话了,你一定要活着,静仪还在等你!”
骆廷吃力地摇头,“告诉静仪,我离开了这个地方,我忘记她了,别让她看见我,别让她知道……”
其实这样的结局,骆廷早就料到几分,所以他没有被蛊毒所控,却还是佯装不记得骆静仪了,因为就算现在能活下来,他也不可能害死骆昭翊来为自己解毒。
人心难测这句话,他不想自己去验证。
骆廷笑着,染血的手握住骆昭翊,“小七,这样再好不过了……”
他依然是他们记忆中最好的二哥。
“……你们总是这样,你们一个个的总是这样!”骆昭翊看着骆廷浑身是血,越来越虚弱的模样,仿佛与凤仪宫文帝的身影重合,他倏地神经质的笑了一声,“牺牲自己,以死恕罪?你们是不是都以为自己很伟大?”
冷漠又嘲讽。
当初在凤仪宫,骆昭翊已经昏迷了,来不及跟文帝从蓉再说什么,可现在他终于能说出来了。
从小到大,不能说他没有得到过爱,相反,他得到很多人的爱,可到头来,每一份都成了折磨与负担。
“不,不是……”骆廷平静安详的脸色碎裂,他呼吸急促,忽然又挣扎起来,原先心存的死念与释然又都蒙上了阴影,他嘴角不断的溢出血来,几乎下一秒就会断气,可他心中又生出了了一份执念,这份执念让他求生的念头重新燃起。
他想解释,此刻却说不出话来。
骆昭翊虽然那副冷漠的模样,输送内力护他心脉的手却没松过,他静静的说:“死亡真的很简单,我却希望你们活着恕罪。”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骆廷无力地闭上眼睛,眼角忽然流下泪来,他想起了文帝将骆昭翊交给他,冲回火海的画面,也想起了大雨中骆昭翊跪在地上用手扣着焦土的场景……
“陛下?”穆双涵怔怔的看着骆昭翊。
骆昭翊没再说话,因为廖雅岚带着大夫终于赶到了。
一年后,盛世如锦,国泰民安。
城墙之上,帝后携手而立,目送着兵马离去,为首的年轻将领面容稚嫩却无比坚毅,手持黑色长槍,英姿勃发。
穆双涵轻轻叹了口气。
骆昭翊道:“这是穆戎的选择,男儿志在四方,不必太过担忧。”
西夷事了,虽然臣服大景,却还有许多暗桩未除,连带着几个族落都蠢蠢欲动,而穆戎参加武试,夺得头名,自动请缨为君分忧前往边境,私下里穆双涵跟他好生谈了一番,亦询问过父母,最后终于定下了。
雄鹰长大,自然会离开巢穴,搏击长空。
“阿戎长大了,我不担心,”穆双涵收回目光,偏头一笑,“我只是在想起当时在洛迦神殿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的,后来忙着安抚静仪,我竟又忘了,此刻忽然又想了起来……”
上天终留一线生机,廖雅岚带着人赶到,骆廷并未身死。
廖族长等人找到了从鹊留给骆归的手札,琢磨出了解蛊的办法。骆归所言不错,只是故意说的极端了,解骆廷身上的蛊毒确实需要骆昭翊的血,但并不需要所有。
虽然解蛊过程中,骆昭翊失血过多养了半年才好些,但两个人终究都平安无事。
骆廷先是一身伤,又经解毒,整个人几乎是半死不活,虽然活下来了,可从此以后却不能再动武了。
后来骆静仪跟穆双涵说这样才好,看骆廷以后还敢不敢得罪她,惹她生气了一掌呼过去都不能还手!
当时穆双涵哭笑不得,想想就明白骆静仪其实是庆幸,不过是失去武功罢了,哪怕骆廷从此成了废人,只要他能活着,就是对骆静仪最大的安慰了。
“什么问题?”
穆双涵道:“你当时是故意那么说的吧,其实只是想激起二哥求生的念头?”
骆昭翊闻言就冷哼:“朕才没那么好心!就是故意气他,气死他最好!”
“……”穆双涵腹诽,瞧这傲娇的小样!
骆昭翊又道:“他命大活下来,欠朕可欠大了!”
“……所以人还没好全呢,你就送一堆奏疏去折腾他了?”穆双涵哭笑不得,她想想那堆折子的厚度,就觉得骆廷指不定还觉得当初死了好呢!可以想象骆廷以后肯定会被小心眼的昭帝陛下奴役到死的……
骆昭翊微微扬眉:“这样朕就有时间陪皇后了,你不开心?”
穆双涵眨眨眼,眉开眼笑的改口:“为君分忧是贤王的分内事。”
骆昭翊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
他忽然问:“皇后愿意为朕死吗?”
穆双涵又眨了眨眼,轻笑着摇摇头:“不,我会为陛下好好活着。”
骆昭翊缓缓露出笑容,眉目似雪融,温暖如春,轻柔似梦,“所以你是我最好的皇后。”
——天下间那么多优秀女子,你贵为太子,为什么偏偏选我呢?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城墙口,大白虎驮着一个白嫩可爱的娃娃爬了上来,小狐狸趴在娃娃的肩上摇晃着尾巴,“吱吱”乱叫。
娃娃张了张嘴,裂开大大的笑容,吐字生涩还不怎么准确:“父……皇皇,母……母后!”
穆双涵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跑过去抱住他亲了亲。
骆昭翊目光温柔,映在蓝天白云下,映在无边清风里,映在漫天飞花间。
江山似锦,盛世如歌,此生,唯愿与而携手,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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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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