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挑眉,双手却是抱臂,照旧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等着她下一句话。
只心里头,暗暗的在开心愉悦。
听她以这样清醒着的态度喊他的字,当真比先前她醉酒时候喊出口的,还要更加美妙。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能在喊他字的时候,也能喊一喊他的名呢?
若真喊了,怕那真真是一件世上最大快人心的事吧。
他正想着,就听她她低声的道:“你之前说的,都是认真的?”
——敢情她当时说他是随便的,如今竟还认为他当时是真的随便?
九方长渊一下子就被气笑了,凤眸微眯,眼角却是不动声色的攒了那么一丝危险的冷光。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我认不认真?”
楚云裳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你挺认真的,但是,”她转回头,不再看他,也似是不敢看他,伸手开始拿干净的衣物,语气有些迟疑,又有些缓慢,“但是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同我说,我这样的人,只要得了承诺,我就十分贪心的永远不想放手。如果你只是随口说说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环住腰搂着了。
原来他在她说话间,就放轻了脚步,走过来了,没让她察觉到。
他揽着她,身体沿着她纤瘦的脊背微伏,下巴抵上她的肩头。他们一晚上都是呆在了胭脂街的,身上免不得要沾染一些胭脂水粉的味道,尤其她还没有洗澡,按理说身上的脂粉味应该有些浓重的,然他靠得这样近,可嗅进鼻间的,却满满的都是介于少女和成年女子之间的清雅幽香。
他闻着,唇贴近她的耳畔,姿态十分亲昵,说话的时候,气息也尽是喷在她的耳畔,湿湿热热的,令得她身体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便是要僵住四肢。
旋即便听他轻声叹道:“楚云裳,你不要老是自欺欺人。”
她僵着身体,不语。
他继续道:“我既允了你承诺,你好好收着,看我将承诺付诸行动便好。你安安心心的受着,我绝不会让你和喻儿受苦受累。”
大约世间男人其实都是有着极浪漫的一面,好比越王之时冷贵如冰雪般的他,又好比在花雉面前的无影。既会浪漫,那自然也是能说出那些好听的情诗情话,但此时此刻,他分明没有用那些甜言蜜语来哄人,只平平静静的说着:“你我都不是两三岁小孩,都有各自担当,我自不会说些胡话来哄你。我们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是怎么样的人,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我对你是随性,是认真,楚云裳,你凭心而言,你是怎样想的?”
对啊。
她是怎么想的呢?
明知道他是极认真的,明知道他是真的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为什么,总会觉得患得患失,总会觉得他可能今日这样和她说这样好听的话,明日便是会放手,潇潇洒洒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该这样的。
可不该这样的话,又该哪样?
难道真要像寻常少女那样,一旦和心上人定情三生,从此便是要全身心的陷入热恋之中,什么事都是可以不顾的?
那不是她。
可以恋爱,可以沉迷,但理智绝对是永远都要放在第一位的,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否则这么多年以来,对她好的又不止九方长渊一个,可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动过情?
本质性格如此,却也无可厚非。
“我……”
楚云裳素来都是干脆果决的性子,难得清醒时候这样迟疑,倒有些不像她的风格:“我总是担心。”她终究还是将自己的心思实诚说出口,“我不是寻常女人,我想的总比别人多。九方长渊,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的承诺无法兑现,你当如何?”
是会从此抛妻弃子离她而去,还是会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这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才会如此的担心。
她心跳不自觉有些加速,忐忑不安的等他的回答。
却听他不说话,只松开揽在她腰上的一只手,伸手取了衣柜里的属于他的干净衣物,然后就以这样拥着她的姿势,拐了个弯,朝被珠帘隔着的浴室走。
她本正等待着他的回答,却陡然被他这样对待,当即转头就想看他:“我问你话呢。”
他还在带着她亦步亦趋的朝前走,感到她想转过脸来,他十分干脆的亲了一口:“没看到我在用实际行动回答你?”
突然被偷袭,她一愣,听了他的回答,更是一愣。
这就是他的回答。
坚持要以一个爱人,一个未来丈夫的身份,和她一起洗澡沐浴,然后共睡同一张床,和她最心爱的儿子一起一觉睡到天明。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他的回答。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这是他的回答。
为人夫,为人父,守护一个家,这是他的回答。
面前是浴室与卧房相隔着的珠帘,她伸手掀开,扑面而来便是刚刚给楚喻洗澡过后的潮湿水汽。
水汽在这不算小的室内飘移游荡,她声音很轻,也很低,若不仔细听,恐怕便是能混进这水汽里,掉到那温热的池子里。
“那你一直认真下去吧。”她说,“我觉得,我好像,也挺喜欢你的。”
不然,那么多个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话音刚落——
哗啦!
两人手中拿着的换洗衣物不知什么时候被扔到屏风上头,九方长渊拥着她,以一种堪称勇猛的姿态,扯着她跳进水里。
因为是九方长渊的私宅,他素来都是个惯于享受,不会亏待自己的人,这温泉水池便依照他的喜好,建造得便很大。水池边缘建有台阶,能让人坐着清洗沐浴,不怎么高,两岁小孩站着,水都不会过头;最深处则是有着能将楚云裳给没头的深度,是能让人来回游泳的极宽敞的水池。
而此时,他带着楚云裳倒进水里,两人体重加在一起,加之楚云裳是被他拥着倒下去的,温泉水便先没过了她的身体,瞬间浸湿她浑身衣衫,而后才将身上的他给一齐打湿。
温热的水陡然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楚云裳会水,应急能力又是极突出的,并不会呛住。
只是她不明白他这样的做法,不由睁大了眼,疑惑的看向身上的人。
小小的气泡“咕噜噜”的冒出,身后乌黑的长发在水中肆意漂浮,浅浅灯光透过水面照进来,他黑眸之中,隐隐有着一道什么刺目的光芒,倏然一闪而过。
他看着她,而后便低下头来,吻上她的唇。
与此同时,双手也是重新的揽上她的腰,将她慢慢压到池底。
池底是上好玉石打造的,人躺在上头,并不会觉得不舒服。
她便被他压着躺下了,满头青丝铺散在水中,恍惚和他的纠缠到一起,好似会一直这样纠缠下去,再也不分开。
不同于凌晨白日之时的温柔缱绻,柔情蜜意,此时的九方长渊,竟因她刚才那句“我好像也挺喜欢你的”,而吻得有些急躁了。
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出这样的话。
虽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能教她说出这样类似于告白的话来,已然是让得他大喜了。
☆、374、风雨欲来
炽烈的火焰在两人周身燃烧,似是怎样也不会熄灭一样,是永恒盛世之火。
烈火之中,红衣妖娆男子小心翼翼的搂着最心爱的人,神容是只对她一人绽放的温柔宠溺。
心知自己在大雪山这里出事,是绝对会被玉缠察觉到,从而赶来救她的,所以一直都不担心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的褚妖儿,闭上没有焦距的赤红眼眸,头轻轻靠在玉缠的胸口上。
“带我回去吧。”
她说。
玉缠轻轻点头:“好。你先睡一觉。”
音落,褚妖儿果然是直接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平缓,竟是一下子就睡着了。
之前已经一脚踏入鬼门关,该真正消亡了,却又被玉缠给动用了主封印的力量生生拉回的生死过程,实在是让她心力交瘁,以致于玉缠刚一开口,她放下心来,就立马睡了过去。
见褚妖儿真的是被折磨得十分疲惫,玉缠极其小心轻巧的调整了一下怀抱着她的姿势,将她身上的被褥裹好,哪怕有着周围烈焰的保护,却还是怕这大雪山上的寒气冻到她一丝一毫。
有关她体寒之症的调养治疗配方,他在来之前,已经搜罗了不少,想来调养这两个月,等她再来西区的时候,身体就能好个透彻了。
褚妖儿在他怀中睡着,被他摆弄着姿势,却没有半点反应,显然是真的睡沉了。
看着褚妖儿这样被玉缠对待,三殿下的手指,忍不住紧紧握起,指关节都是在泛白。
胸腹上的血洞还在不停的流着血,剧痛传遍四肢百骸,可三殿下好像是感受不到一样,眼中只能看见那两人的存在。
为什么——
凭什么——
他比大帝还要更与妖儿亲近,他和妖儿根本就是一体的,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能靠近妖儿,凭什么他只要为妖儿做了什么,最后带给妖儿的,却全是他无法接受的痛苦和伤害?
为什么他就不能像玉缠和其他人一样,可以靠近妖儿,可以拥抱妖儿,可以带给妖儿诸多的快乐和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因为当初和夜色妖华融合成一体之前,他是和大帝在一起的吗,所以其实他的身上也是沾染着大帝所具有的东灵负面气息,以致于每每接触妖儿,都会给妖儿带来非一般的痛苦?
在东灵圣地的时候,妖儿躲着他;在参商海的时候,妖儿无视他;在东灵大陆的时候,妖儿对着他绕道走;如今重新回到参商海,妖儿仍然不敢和他在一起。
他想而不得,要而不得,求而不得,爱而不得!
以前造物主见到他的时候,就说他此生命运多舛,他还不相信,可如今却是一语成谶,他当真命途多舛,一生不幸。
不幸在妖儿的身上,妖儿是他的不幸,从始至终,从初始到终结。
他此生——
无望,亦无解!
三殿下看着那温情四溢的一幕,眸中的墨绿,堪堪要被不甘嫉妒之色给覆盖。
这时,玉缠终于是转过头来,看向他。
红衣妖娆男子语声平缓,没有平常的妖娆妩媚。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害妖儿,所以妖儿不杀你,我也不会杀你。”玉缠道,“只是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妖儿的面前,否则,你带给妖儿的都是怎样的后果,你自己也清楚。”
说完,便抬脚要走。
却是在离开这堪堪要崩塌的大雪山之前,最后说了一句:“求而不得是痛,爱而不得是苦。可你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你何来痛和苦?解铃还需系铃人,此间事了,你回圣地吧。”
末了,揽着褚妖儿飞身离开摇摇晃晃的山巅,笼罩着两人的炽热烈火,也是随着两人的移动而移动。
烈火熊熊燃烧,如同来时一样,燃烧着整个天穹的,直朝南区妖心而去。
火海侵袭,灼烧着的,却不知是谁的痛和苦?
而随着烈火的离开,刚刚还是在不停的摇晃着,眼看着下一刻,这座最接近东灵圣地的大雪山,便是要造成山崩地裂的景象,可烈火甫一离开了大雪山的范围,冰雪立即便停止了融化,包括山巅在内的整个山体,也是立即停止了晃动。
第4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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