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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林新辉的妻子卢氏于五年前产下长女惠娘,之后又怀了一胎却没保住,直到去年才又生下长子晨哥,林木兰问起的,就是这一对亲侄女侄子。
    “都好,晨哥能吃能睡的,跟他爹爹小时候一样。惠娘已经跟着我开始认字了,不过她小儿家,没见过世面,怕进宫来,给圣人丢脸。”秦瑶君提起孙子孙女,满脸都是温软笑容,连眼角皱纹都似乎浅了许多。
    林木兰道:“怕什么?又不见外人。我是想着从没见过,只念着,总不如见过了亲近,正好也让元嘉她们表姐妹亲近亲近。”
    秦瑶君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应了下来,又问元嘉,“昭庆公主是上学去了?”
    “是啊,也快下学了,我都跟他们兄妹说好了,等会儿下学回来,与您一道用午膳。”
    秦瑶君虽然高兴,但每次面对这对外孙时都难免拘谨,尤其如今官家的意思这般明朗,七哥都已封了郡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她心里更添了敬畏,等延平回来时,先就起身见礼。
    延平常听母亲说外祖母如何慈爱,心中自也觉着亲近,只是自来少见面,见到之后,外祖母又总是恭敬有余,便免不了有些生疏客套。
    倒是元嘉一向与谁都能亲近,立刻先一步扶住秦瑶君,笑道:“夫人快别如此,您这样,可不是叫七哥与我都不自在么?”边说边扶了秦瑶君坐下,然后才向林木兰行礼问安。
    “先去换了衣裳,马上就传膳了。”林木兰打发了一双儿女出去,又劝母亲,“这里又没有外人,您就别拘礼了,不然孩子们也不知所措。”
    秦瑶君却道:“到底尊卑有别,礼不可废。心里亲近就是了。”
    林木兰劝不动,也只能由着她。到午膳时,四人围坐一张圆桌,林木兰有意安排元嘉坐在母亲另一边,留了延平坐自己右侧,有元嘉招呼着,总算让大家都安心吃了一餐饭。
    午膳后秦瑶君就要告退出去,林木兰也没多留,只与她说好了,下次要带惠娘进宫来。元嘉听说此言,十分高兴,“又有妹妹陪我玩了!对了,娘娘,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小外甥?”
    陈国公主半月前产下一子,元嘉听说后就一直惦记着,百般恳求林木兰,想出宫去公主府瞧瞧。
    “等你大姐姐满月吧,到时你二嫂嫂要去,让她带着你们。”
    郭氏去年十一月生了一女,虽不是男孩,宋祯也很高兴,让林木兰赐了许多赏赐。郭氏又很知进退,自出了月子就与林木兰这里常来常往,连带与宫中的公主们也都很亲近,所以林木兰才放心让她带着女儿去探望陈国公主。
    元嘉高兴的不得了,自从二嫂嫂有孕,就再没能接她们出宫去,这会儿有了母亲的话,算着再有半月就可出宫,她简直迫不及待要去告诉二姐姐她们了。
    “哎,七哥,你想不想去?”元嘉正要溜出去,一转头看见延平,便笑吟吟问道。
    延平很羡慕妹妹的自由自在,但他也知道爹爹对他的期许,便摇摇头:“我还有功课呢。”
    林木兰心疼儿子,却不好没问过宋祯就许诺,只打发元嘉出去,“知道你迫不及待要去找姐妹们了,快去吧,七哥下午还要听讲说官讲经义,先去歇着吧。”
    等傍晚时宋祯过来,趁着孩子们不在,林木兰先说道:“过些天陈国公主满月,妾想让郭氏带着元嘉她们过去探探,元嘉这些天就念着小外甥呢。”
    “好啊,去吧,也叫她们姐妹松散松散,朕听说琼儿府里有船,可以坐船游湖呢。”
    看着宋祯心情不错,林木兰就笑道:“说的妾都想去坐一回了。”
    宋祯失笑:“这有什么,你要有兴致,明日朕陪你去后苑坐船赏莲。”
    这时节荷花还未开,也只能赏一赏碧油油的莲叶了。
    “好啊。”林木兰笑应道,“就不知驸马备不备满月酒。”
    宋祯道:“怎会没有满月酒?这可是他们的长子。”
    “若是有酒,倒不能让延寿他们去了,一个看不住,都喝醉了怎么好?”
    宋祯想起当初延寿偷酒喝的事迹,忍不住笑了:“他和延福今年也十四岁了,倒不该再禁着他们,让他们去吧,都在宫里闷坏了,连延平也一道去散散心。”
    林木兰目的达到,便笑吟吟的说:“官家说要做严父,其实心中还是慈爱为多。这样吧,妾嘱咐一下二哥夫妻俩,让他们好好看着孩子们。”
    帝后二人说定此事,半月后,陈国公主满月之时,皇子公主们便都由康国公夫妻接出去,到陈国公主府做客去了。
    公主府的形制自然要比国公府高,也更美轮美奂,孩子们到了地方,都觉新奇有趣。公主们要先去见姐姐看孩子,皇子们就由驸马柳岷先陪着参观去了。
    陈国公主所居正院雕梁画栋、宽敞明亮,自非公主们在宫中的居处可比,又可自己做主,大一些的明琪和明玥就都对出宫开府有了些期盼。
    等见着这位大姐姐,肤色红润、体型丰腴,眼角眉梢间都透着心满意足之色,虽减了艳光,却仍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便不免又多了几分羡慕。
    “我本来要出去迎你们的,只是头发没梳好,耽搁半天,嫂嫂勿怪。”陈国公主一边请大家入座,一边笑着向郭氏赔礼。
    郭氏笑着回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外甥呢?”
    陈国公主忙叫人去抱,又说:“刚刚一直哭,叫抱下去喂奶了。”
    不一会儿乳母抱着一个大红襁褓进来,里面躺着一个小小婴儿,眼睛紧闭着,小嘴却不停蠕动,似乎在找吃的。
    大家便都拥在一起看孩子,元嘉与明琪嘀咕:“好小呀,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热了?”
    “小孩子都这样的,你小时候也这样呢!”明琪笑着打趣。
    元嘉不信:“我才不是。”
    陈国公主也说明琪:“元嘉出生的时候你才多大?还能记着她的样子?”
    元嘉立刻道:“就是就是!二姐姐哄我呢!”
    姐妹几个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就吵的小婴儿睁开了眼睛,大家一起惊奇:“呀,他睁开眼了!”“他看我呢!”“他好像要哭了!”
    “哇!”孩子似乎是为了响应小姨们,果断的放声大哭起来。
    陈国公主对此似乎十分无力,立刻叫乳母把孩子抱下去哄,郭氏却笑道:“瞧你这做娘的,手足无措,来,给我抱抱。”她把孩子接到手中,抱紧了低声轻哄,不一会儿那孩子就不哭了,合了眼又再睡去。
    大家全都惊奇不已,陈国公主也惊叹:“嫂嫂真是厉害!”
    郭氏把孩子交给乳母抱下去,笑道:“多哄几次就好了。你今日是不是还有旁的客人?妹妹们就交给我招呼吧,你去忙你的。”
    陈国公主也没客气,安排人给她们引路,带着她们去园中赏玩,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第150章 相让
    驸马柳岷陪着皇子们在家中游赏了一回,延寿就追问可有地方蹴鞠,柳岷带着他们去了前院,挑了一处比较空旷的客院,问延寿够不够施展。
    延寿一迭声的说够,又拉着弟弟们组队,另叫几个跟着一起来的内侍也加入,最终分了两队,每队各五人。康国公不玩,要于场边观赛,他便与柳岷各领一队,延寿这一队分别是延平、重瑞和两个内侍,柳岷那边则是延福、光兴另带两个内侍,倒也算势均力敌。
    等到元嘉等人上了船游湖之时,就听说前院已经开始蹴鞠了,郭氏听了分组,问妹妹们要不要赌个彩头,“……也不拘多少,图个乐儿,叫主人做庄家,我猜四哥这一队赢,就押五贯钱。”
    元嘉第一个附和:“好好好,我也押四哥赢!”说完才回头问跟出来的宫人有没有带钱。
    宫人自然是有带着的,不为别的,主要是打赏公主府和国公府的下人,不过铜钱重,宫人带的多是宫里铸的吉祥花样银锞子。
    元嘉就抓了四五个交出去做赌注,明琪听她们都赌延寿赢,便想给大姐姐面子,拉着明玥押了姐夫赢,剩下明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元嘉拉着一起押了延寿赢。
    陈国公主过来陪客时,听说此事不由笑道:“我倒不知还有赌局,这可得告诉前面那些人,不然他们万一不尽力怎办?”立刻打发了人去传话。
    果然消息传过去之后,男儿们个个豪气上涌,都争起胜来,一会儿你进一球,一会儿我追一球,竟战了个势均力敌。
    最后时刻,两队仍是分数持平,延寿看一眼快燃尽的香,与延平使了个眼色,低声嘱咐他去前方接应,自己与重瑞传了两下,立刻抬脚使力,将球飞速传给了已到延福身后的延平。
    延平接球转身,面对的正是姐夫柳岷,他脚步移动,身上虚晃,居然没怎么费力气就晃过了柳岷,接着抬脚起射,皮球飞一般钻过风流眼,恰好此时香也燃尽,康国公在场边高声宣布延寿一队获胜,延寿欢喜的狂奔过来抱了一下延平。
    延福却怔然站在原地,柳岷以为他输了不高兴,走过去笑着安抚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下回咱们赢回来就是。”
    “可是姐夫,你刚刚……”延福就在延平身后,他看的清清楚楚,姐夫根本没全力拦阻延平,只是一晃就让开了位置,让延平轻易入了一球。
    柳岷却没有被看破的窘迫,反而低声对他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玩,大家高兴就好。”拉着他去邀请大家入内擦汗洗脸更衣。
    延福没有再说,过后看着姐夫对延平格外恭敬,却总觉得心中不自在。到开席之时,因有宋祯的话,他和延寿都被准许喝酒,延福就闷头连喝了好几杯。
    延寿看他不对劲,凑过来问他怎么了,他只不说,过了一会儿,柳岷也发现了,便单独拉他到一边,问道:“怎么?心里还不痛快呢?”
    延福低着头不说话,柳岷就说:“公主正要我提醒你,如今时移世易,皇后正位中宫,七哥超脱诸皇子单封了郡王,难道五哥还不明白这其中涵义么?以后君臣有分,再不可如从前一般随意,更不好与七哥争胜。”
    延福自然察觉了延平的变化,他们见面的时候日渐稀少,连上课都不一起上了,资善堂内所有人见了延平都毕恭毕敬,与对他和延寿完全不同。
    而皇后册立,他们所有人都多了一个“娘娘”,要恭恭敬敬的去辉煌大殿内问安,不论圣人有何教诲,都得垂手静听。
    如此一来,本来看似差不多的兄弟们,立刻就有了尊卑高低。可这些还都比不上今日姐夫柳岷的作为和这番话的冲击来得大。
    他浑浑噩噩的答应了柳岷,之后一直恍惚出神,直到回到宫中,延福才渐渐明白过来,以后他和延寿以及其他的兄弟们,都是要搬出去的,但延平不同,他会入住东宫,甚至会继承这宫中的一切,而他们都要对他俯首称臣。
    延福忍不住跟着延寿去了他的住处,却一时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开口。
    “怎么了?可是输了比赛不高兴?”延寿今日蹴鞠赢了,还喝到了酒,正心里美滋滋的。
    延福摇摇头,只说:“四哥,我有话跟你说。”
    延寿一怔,见他神色严肃,便将从人都遣出去,单独问他:“怎么了?”
    “四哥,你觉不觉着,如今七哥不同了。”
    延寿听了这话,略一琢磨,便笑道:“是不同了,有好些事,他不说,我都没听过。”
    延福沉默半晌,又说:“不止如此,他,他现在是郡王,以后还会封王,会封……”
    延寿一时没有接话,他自然明白延福说的什么意思。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但他一向崇敬爹爹,也对娘娘充满孺慕之情,娘娘做皇后本是理所应当,爹爹选了延平,必定也有爹爹的道理,延寿虽然因自己并不是爹爹最看重的儿子而觉得失落,却并不会迁怒延平。
    于是他沉默片刻,便接道:“那他也是七哥啊,你看他对咱们,可曾变过?”
    延福细想一回,发现虽然大家不常见面,延平对他和延寿却依旧亲热,对重瑞和光兴也一如从前般爱护,他除了气质迥异,学问进益极快,已经到了自己无法企及的程度,别的倒真没什么改变。
    可延福仍是觉着心中梗了什么,不畅快,当着延寿已无法再说,便告辞回去自己住处。
    另一边延平和元嘉回到坤宁宫,元嘉叽叽喳喳的告诉林木兰玩了什么吃了什么,以及小外甥的样子和她赌彩头赢了银子。
    林木兰只笑吟吟听,看孩子们玩的高兴便觉欣慰,等元嘉兴高采烈的说完,便打发她回去歇着,自己单独问延平高不高兴。
    “……今日玩的很尽兴。以往少与驸马姐夫见面,想不到竟是一个很谈得来的人,举凡诗词歌赋、各样玩物,倒没有驸马姐夫不懂的。”
    林木兰笑道:“你姐夫是相府子弟,自小经过见过的也多,自然不输皇室子弟。既谈得来,以后也多来往便是。”
    延平点点头,看时候不早,便要回去温书。
    林木兰怕他累着,劝道:“就歇一日吧,玩了一天,不累么?”
    延平却答道:“娘娘放心,孩儿读书不觉累的,倒像是消遣一般。要是真累了,自会歇着。”
    “那就好,不论如何,身体总是第一位的,可不要小小年纪就贪图进益,累坏了自己。”林木兰殷殷嘱咐许久,才放了他回去。
    等到傍晚,宋祯来用晚膳,也问及陈国公主府的事,元嘉又绘声绘色的学了一次,“二姐姐还唬我,说我小时候也跟外甥一般,亏得大姐姐帮我说话,说她必定也不记得了!”
    宋祯笑道:“你二姐姐倒没有唬你,不只你,连七哥都是一样,刚生下来时,个个都红通通皱巴巴的,总要两三个月才好些呢!等你外甥百日,你再去看,就白白嫩嫩了。”
    “真的吗?外甥百日,爹爹还许我去?”元嘉立刻惊喜的问道。
    宋祯一顿,失笑道:“朕都被你绕进去了,这事不忙定准,到时再说,万一你不听话,就不许你去了。”
    元嘉一向得他宠爱,才不怕这种简单的吓唬,反而说道:“爹爹放心,元嘉一定乖乖的,半点都不淘气!”
    延平在旁听得直扶额,元嘉看见了就说:“爹爹你瞧,七哥又装老成了,到时您就不许他去,单留着他读书,看他羡不羡慕!”
    宋祯便道:“好,就听我们元嘉的,不许七哥去。”
    “你们父女两个也真是的,到一处就要欺负七哥。”林木兰实在看不下去,摇摇头道,“元嘉再这样欺负你七哥,看他以后还肯不肯让着你。”
    延平接道:“不用看以后了,现在我就不想哄着她了,都多大了,还学小孩子撒娇?我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哄明珂了。明珂都比元嘉懂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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