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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倒是方静,临走前,约她吃饭。
    方静是个感性的姑娘,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感叹离别,“下次再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孟毓给她夹菜,笑着说:“云佳半个市的酒店都归在永鑫名下了,说不准你以后会经常来云佳出差呢?”
    方静一边跟麻辣龙虾作战,十根手指油兮兮的,感叹说:“那不得看我们苏总的行程呢?”一说到苏哲翊,方静便想到了米苒,“那天米苒没找你什么大麻烦吧?她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就房子那事,气匆匆的来找我……哎呦,这女人太难伺候了!我说不知道吧,她就说叫我别忘了她老爹是永鑫集团的第二大股东……这不就摆明了威胁我么!”
    “我没事,或许她就是心理不舒坦所以来找我示威,不过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大约米苒没把苏哲翊这个突发因素给考虑进来,苏哲翊一出现,米苒说话尽管引言怪气的,但好歹还顾及点,毕竟未婚夫在场,她不能够表现得太狰狞又无理取闹。
    生活的圈子里,总有朋友离开,又会有形形□□的人涌进来。
    过年时,孟毓已经跟“厨师男”吴斐然混得相当熟识了。
    吴斐然的厨艺果然是非一般的好,中餐西餐川菜粤菜都是手到擒来,色香味俱全,孟毓每每忍着流口水的冲动竖起大拇指称赞:“然哥,你太棒了!”
    吴斐然笑起来脸颊竟然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笑容温和而腼腆。
    孟毓想,苏哲翊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吴斐然那时叫她到家里共进晚餐,的确是准备了满满一大桌的粤菜,那晚苏哲翊胃出血进了医院,孟毓无法,只得打电话告知吴斐然自己无法赴约,吴斐然显然是有些失望的,但他却依然微笑着说:“没关系,下次有机会我再做你爱吃的菜。”他将满满一桌子的美食用手机拍下来微信传给她。
    年三十晚,孟毓没回家,其实先前孟国凡有打电话给她,说:“你就别跟你妈闹别扭了,她说什么做什么,你让让她就好了。”
    孟毓心中生出苦涩,邱静娴可以肆意妄为,但两百万的房子,她讨不回来,就要把债务背上。“爸,您手头上还有多少钱?”
    孟国凡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挣那点工资都交给你妈做日用了。”
    孟毓失望,却也明白。
    她更明白的是,她回不回孟家过年,其实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一个人虽然冷清点,但却更觉得舒心,回去又要跟邱静娴斗智斗勇,太累了。
    六点多钟,接到吴斐然打来的电话,与孟毓形单影只冷清至极的情境完全相反,吴斐然那边相当热闹,听筒里不时传来嬉笑声及孩童的吵闹声。
    只听,便觉得温馨。
    吴斐然没想到孟毓竟然没有回家过年,怔了一怔,疑惑的问她:“那你现在是自个儿在家呢?”
    孟毓方才焖好杯面,热水烫泡的泡面散发出香味,她肚子咕咕叫的厉害,摸着空空如也的小腹说:“嗯,虽然是一个人,但晚餐很丰富呢,有香肠有蔬菜有面有肉,不知道有多美好。”
    吴斐然皱了皱眉头,稍作思考,犹疑的问她:“你是不是在吃泡面呢?”
    “……”果然有掌勺大厨的风范,瞬间就将她识破。
    “女孩子出门在外,更要对自己好一点。”他温润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只叫人觉得心暖,“听我的话,现在去把泡面给倒了,这种没营养的食物,吃到腹中,百害无一利。”
    至少有一利,因为它可以填饱她空荡荡的肚子。孟毓如是想,“倒了我吃什么?”
    吴斐然失笑:“当然是吃我做的年夜饭。”
    她一愣,好笑:“难道你打算架直升机来给我这个可怜兮兮的难民投递食物么?”
    他笑起来声音很好听,“直升机是没有,不过四个轮的车子倒是有一辆。”
    她已然听明白,思忖几秒,大过年的她不好去叨扰别人一家团圆,于是婉拒:“这不太好,你们家过年,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打扰呢。”
    吴斐然道:“我外祖父父母都非常好客,你来,他们欢喜还来不及。”
    最后,让孟毓动摇的是吴斐然一句话,过年,原本就该热热闹闹的,大家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好运才会相互传递。孟毓微窘:“那我若是坚持一个人过年,搞不好明年就霉运连连,坏事成堆了?”
    吴斐然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没错,所以你就更不该拒绝我了。”
    孟毓忍俊不禁,一路上还笑个不止,吴斐然双手掌握着方向盘,含笑看她一眼,说:“卓别林说,没有大笑的一天,是浪费的一天。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一笑。”
    有一种人,说话的艺术性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叫人觉得悦耳。
    孟毓用手肘撑着车窗,手掌拖着下颚,含笑瞅着他,倒是真称得上是温润如玉。被她盯得时间久了,吴斐然那种腼腆的笑又浮现出来:“我脸上有东西么?”
    孟毓笑着摇摇头,说:“我想说,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吴斐然笑:“老话不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夸我善良,那我岂不是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孟毓含笑不止:“那我应该夸奖你什么?”
    他微偏头,竟然真的专注思考片刻,最后说:“不如夸我有才?”
    孟毓疑惑,挑眉:“为什么?”
    吴斐然转眸,专注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含温润的笑,说:“因为才子才能配佳人。”
    他没有戳破那薄薄一层窗纸,但孟毓觉察到车内空气中瞬时漂浮着的粉红泡泡。不久之前,为了拯救她不知死去多少年的少女心,季南晴推荐了一部据称是温馨度爆棚的韩剧,仁显王后的男人。起初还以为是老套的王子灰姑娘帅哥美女一锅乱炖,认真看下来,愈发觉得男主金大人简直堪称完美男人,每一句话都说的恰到好处,所谓的……高手。
    此刻,孟毓凝视着吴斐然,多天的接触,她觉得吴斐然与人交流的功夫,比起好感度爆棚的金大人,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斐然之所以在祖父母家过年,是因为早年他父母离婚后,他跟着母亲。他母亲姓邹,出身在书香世家,是长相柔美、性格恬淡、极易相处的女人,孟毓不禁想,是怎么样的男人,竟会舍得房子这般好的女人。吴斐然却看得透彻:“他们俩确实不合适,分开,对大家都好,没必要绑在一起,相互折磨。”
    孟毓点了点下颚,有些困惑:“你不会觉得难过?”
    吴斐然摇头,坦然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必依附于任何人而活,我可以为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承担任何后果,不论是好是坏。而他们即便是离婚、分开,依然是我的父母,这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样的儿子必定是极少让父母担心的,孟毓实在佩服他无时无刻都是泰然自若、仿佛一切难题都可以在有条有理的分析后迎刃而解。
    孟毓佩服之情溢于言表,双手托着下颚专注的瞅着他。
    吴斐然忍不住笑,又追加了一句,说:“不过,于我自己而言,关于婚姻,我希望可以找到共度一生的soulmate。”
    孟毓一怔,而他继续道:“有人形容婚姻是一堵墙,如果我进去了,就绝不出来。我的女人,自然应该在我的庇护下,日日有笑容。”
    孟毓捧着奶茶杯:“那做你的女人岂不是很幸福?”
    吴斐然把大盒爆米花推到她面前,孟毓往嘴里塞了几颗爆米花,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是惯有的温和笑意,又仿佛有些腼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看看。”
    她被爆米花卡到,赶紧喝了两口奶茶顺气,吴斐然微微笑着,关切道:“我吓到你了?”
    孟毓连忙摆手:“还好。”
    吴斐然递了张抽纸给她,说:“从年前到年后,我们认识将近五个月。五个月,说长不算长,但说短却也不短。因为倘若要认定一个人,连一秒钟都觉得太长。我很认真提出交往的请求,孟毓,希望你也可以认真考虑看看。”
    电影已经开始检票进场,吴斐然帮她捧着爆米花,两个人并肩走进去。
    影院里黑乎乎的,只有巨大的屏幕上,不停地变换着场景,闪闪灭灭。
    绝美爱情片,男女主角爱得死去活来。
    孟毓几乎后悔,怎么挑了这么一部电影,吴斐然就坐在她右手边的位置,认真的注视着电影屏幕。他似乎总是如此,做起事情总是专注而认真,大概是性格使然。
    一场电影结束,两个人走出电影院,吴斐然驾车送她回去。
    路虎停在公寓楼下,孟毓恰巧将一盒爆米花吃得干净,吴斐然绕过车前为她打开副驾驶门,孟毓抱着空盒子下车,他说:“很晚了,早点休息。另外……我的提议,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
    孟毓点头,目送他离开。
    坦白讲,她相信,吴斐然会是个很好的生活伴侣,但她又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几天后,跟季南晴打电话,聊起这事,季南晴一听,简直恨不得立刻用八抬大轿将孟毓嫁到吴斐然家中去,“这还用想么?现实版的金大人,自然是尽快收入麾下,免得被其他小妖精给抢走了!”
    孟毓觉得好笑,季南晴的比喻总是让人忍俊不禁。
    “对了,明儿我要到b城去。”
    “公事?”
    “嗯,**电器城的店长,之前拿了货,但是欠了我一千多万的款没给,现在被总部给整到b城去了,新上任店长又推三阻四的,我这笔款项若是要不回来,下个月季度奖可就全泡汤了!”
    “这店长怎么这么不靠谱啊?拿了钱,再找人揍他一顿!对,捆了麻烦狂扁他!”
    孟毓笑:“我觉得可行。”
    事情颇为棘手,那店长跟孟毓打游击战,孟毓到b城三天,连人面都没看见。这晚回到季南晴家里已经挺晚的了,季南晴给她开门,孟毓有气无力的把自己扔到沙发上躺下,“千万别让我逮着他!否则,我非跟他拼命不可!”欠账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怎么世上这么多无赖呢?
    季南晴也替她着急:“有没有问过他手下那些主管或者店员?”
    “问了,都说不知道他在哪。”
    两人都犯了难。
    待第二日,孟毓继续到门店里去蹲点儿,这次,有备而来,塞了条中华烟给全品类主管,一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孟毓调查过了,这人除了抽烟,再无其他嗜好。
    那男人犹豫了两秒,不动声色的接过烟,趁着四下无人,迅速塞进抽屉里。
    男人说:“他儿子住院呢,就在中心医院,707。”
    孟毓道谢,立刻打车飞奔医院。
    事有凑巧,她出了电梯就往707走,恰巧碰见周朝从尽头的洗手间出来,周朝倒是眼尖,一看见孟毓,撒腿就跑,进了病房,就把门给反锁了。
    孟毓咋舌,周朝四十有余,然而瞧着他那飞奔速度,绝对能在青年运动会一百米赛跑中拿金奖。
    病房内她弄不开,想了想,去敲隔壁病房门。
    来开门的是位挺和善的阿姨,孟毓提出要借用窗子的想法后,阿姨说:“稍等一下,”随后转身问病床上倚靠着床头坐着的女人,“太太,可以么?”
    孟毓望向靠着床头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孟毓定睛一看,竟然是圣经。虽然已有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到,所以皮肤依旧饱满,是气质娴静的女人。孟毓注意到,中年女人的漂亮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十分老态的情绪,仿佛对这个世界有诸多不满。孟毓觉得奇怪,因为她给人的感觉是生活在极优异的环境中的女人,怎么会有厌世的情绪?
    没有深思,因为时间不允许。
    女人点了点头,声音也轻柔,说:“嗯,可以。”
    但是,很显然,两人都没料到孟毓是借用窗子想要爬到隔壁房间去。
    这毕竟是七楼,若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非死即伤。
    林韵慈一见情形不对,立刻叫岚姐去拦她:“太危险了。”
    岚姐也是忧心,人若是从她们这间病房掉下去,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孟毓从窗户爬出去,一手扶着竖起的墙壁,一只脚开始往隔壁窗台跨去。
    她这会儿也有点后怕,尤其是岚姨突然大叫了一声:“哎呦,你可得小心点——”
    震耳欲聋的声音,孟毓暗忖,简直要跟邱静娴有一拼了。
    岚姨越发的紧张开来,突然伸手去抓孟毓的脚腕,冷不丁给孟毓吓了一跳,孟毓差点就真的跳起来,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看起来仿佛要向后仰去,岚姨被她吓得差点心脏病发,林韵慈也从床上下来了,随手捡了床边搭着的针织衫披上身。
    “哎呦,阿姨,你可别再我吓我了!”
    岚姨哭丧着脸:“小姑娘,我这人心脏不好,你快……快点下来……”
    孟毓一只脚都已经踏过去了,这会儿哪能轻易半途而废,她喘了口气,稍稍偏头俯视侧面,一阵眩晕,虽然她没有恐高症,但在这位置往下看去,心跳快得简直无法掌控了。
    她艰难的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着身子,岚姨双腿软的,简直要跌坐在地面,林韵慈微微蹙起眉头,说:“你这样太危险,也不见得能过去,伤了自己反倒是得不偿失,你现在快下来,想去隔壁容易的很,我叫院长来给你开门。”
    林韵慈语速微快,孟毓正在胆战心惊中,没听多分明,“什么?”她抬头,猝不及防捕捉到林韵慈身后站立的男人,他正蹙着眉头,冷冷的凝视着她,显然,他眼底的讶异,并不小于她。
    果然,凡事都怕万一。
    因为惊吓,孟毓身子向后仰去,跌落的那一瞬间,她才后知后觉,怪不得觉得林韵慈眉眼间有熟悉感,原来是苏哲翊的妈妈。
    她身子悬在半空中,左手手臂被苏哲翊拖住,他半张身子探在外面,她仰面,呼吸有些困难,这个时候,他仍不忘训斥她:“孟毓,你为什么总是在给我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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