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扯,什么新大嫂,这是咱们姚哥的第一个大嫂!”
“是啊,姚哥之前可从来没有带女人登堂入室呢,这次连家长都见了。”
“大嫂真漂亮啊,还是个海归,外国歌唱得可好!”
林随意一听就知道这次聚会的目的,在心里呵呵了一下。她看了看姚陶语非怀里水蛇一样缠着他的女孩,心想这女孩真是得体,做小妖精就有小妖精的样子。
“哎呀,你们就别说了!”那女孩从姚陶语非怀里钻出来,作势打了说她是“海归”的人一下,站起身十分粘腻地挽着林随意,撒娇道:“小林姐,我叫蒋小诗,以前就常常听语非提起你,一直想见见你呢。”
林随意保持微笑,朝蒋小诗点了点头。她和这群人混了半年,只扫了一眼在座的人的表情,就知道今天这一出是姚陶语非整出来的。
姚陶语非是一个从来都不示弱的人,林随意这一个多月没怎么理他,还去相了好些对象,他肯定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整这一出,是要告诉林随意:不是你林随意疏远我,而是我姚陶语非有人了,看不上你了。
她轻轻笑了笑,从坤包里数了两千块钱,递给蒋小诗道:“弟妹,今天初次见面,我也没带什么礼物来,这个就当是恭贺你们俩的好事。”说着又看了看姚陶语非,接着道:“小姚弟弟的人品啊,和弟妹真是天生的一对,姐姐我真为你们高兴。”
说罢她便走到一群人当中,作势要跟大家玩闹。
其实姚陶语非圈子里的这些二世祖,都还挺看得上林随意的,因为她够豪爽够仗义,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小姐脾气,而且很会玩。可是因为是姚陶语非的戏,他们也不能不陪着演,其实有好几个人暗地里都挺替林随意不平的。现在见林随意这么大气,几个男生便把林随意拉到中间,倒酒玩骰子去了。
林随意一边同大家玩着,一遍留意听了听蒋小诗唱歌,觉得是还可以,甜甜腻腻的,男人最吃这一套。她刚刚输了一盘喝了一杯酒,便看见蒋小诗朝她走过来,带了美瞳的大眼睛眨了几下,一派天真地道:“小林姐,你也给我们唱一首啊。”
“好啊。”林随意也不跟她客气,接过话筒点了一首邓紫棋的《泡沫》。
林随意的歌唱得非常好,她小时候学过京剧,中气非常足,唱起歌来十分圆润饱满,很有专业歌手的架势。
这首歌一开始很平淡很苦情,林随意便不咸不淡地唱着,只是到□□她突然放开了嗓音,几乎是技巧性地嘶吼出来的。
“全都是泡沫,是一刹那花火,你所有承诺,全部都太脆弱,而你的轮廓,怪我没有看破,才如此难过!真爱的把握,要如何再收索,相拥着寂寞,难道就不寂寞,爱本是泡沫,怪我没有看破,才如此难过!”
明明只是她一个人在唱歌,却让整个包厢弥漫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哀伤,原本吵闹的二世祖们突然停下动作,整齐而安静地看着她。
林随意没有唱到结尾便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了姚陶语非一眼,发觉姚陶语非也正看着她,旁边的蒋小诗拉了他几下他都没有反应。她将话筒丢在沙发上,反手将手袋和外套往肩上一搭,拉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包厢外的光线有一瞬间的刺眼,但很快便能习惯了,林随意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姚陶语非,这次我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
姚陶语非交了女朋友,林爸爸和林妈妈立刻就知道了,可除了叹息也只能叹息。
老两口当年是自由恋爱,从恋爱到结婚都水到渠成的,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感情的波折,所以也不太会劝慰女儿。只能感叹现在的孩子啊,情商高烦恼就多,不像他们当初笨笨的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姚陶语非的家世不凡,经营着一家叫菲慕文化的唱片公司;而林家家世也不错,林爸爸是林随意就职的医院院长,林妈妈则是大学教授。林爸爸与姚爸爸是钓鱼的渔友,所以才介绍了两个小辈认识,没想到姚陶语非居然把自己的女儿虐成这样,林妈妈气得一个星期没让林爸爸进房间。
林随意把自己关在家里大睡三天,任谁敲门都不开,但因为是过年的假期,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到了第四天,她终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随便套了一件大衣,拿了一个锁在屉子里的铁盒子和一把剪刀,火速将自己那辆米萨诺红的a3开往河边。她停好车便慢慢踱到河堤上,选了一个满意的位置便盘腿坐了下来。
年初六,又是大清早,河堤上并没有多少人。于是林随意扯开嗓子,放心大胆地喊道:“姚陶语非,你去死吧!没有你姑奶奶我活得更开心!你记住了,你就是个傻逼!以后最好离我远点,越远越好,不见到你姑奶奶我简直太开心了,哈哈哈哈!”
把肚子里的气放得差不多了,她才打开那个精致的铁盒子,一只手从盒子里不断拿出些纸条儿,一只手拿着剪刀卖力地剪。
电影票、餐厅小票、购物发票、游乐场门票、机票……
陪姚陶语非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她都将票据细心的留下来了,她本以为自己三十岁嫁给姚陶语非,就能把这个盒子放在他面前,朝他炫耀:看看,和我这个备胎的回忆,不比正经谈恋爱的人少吧?
现在看来,打败她的不是天真,是无鞋啊……
林随意一边剪一边掉眼泪,嘴里呼出一口一口的白气。姚陶语非总觉得她没心没肺,似乎怎么样都不会生气,可哪里有真正没心没肺的人呢?她之所以在他面前一副健气*的样子,只是想让他跟她在一起更快乐啊!
天上飘着细细的雪花,河面冻上了一层薄冰,又被纯白色的积雪覆盖着,剪碎的纸屑掉在河面上,很快被积雪掩盖下去。她想明年的这个时候,大约就什么都没有了吧。
这样想着,林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
“你觉得那个小妖精很好是吧?你不开心的时候是谁大半夜冒雨去你家陪你?你要出去玩是谁随叫随到?你休年假的时候是谁天天给你买的早饭?你生病时是谁在床边照顾你?你家里人催你结婚是谁帮你打掩护?以后这些没有了!没有了!全部都没有了!”
林随意把手中的碎屑全部往河里一扔,然后用力将铁皮盒子也掷进了河里。
雪越下越大了,林随意没带伞也没戴帽子,任凭雪花落在她的短发上。很冷,冻得她头皮有些发麻,但这个时候她需要一点冷、一点疼。
她想到姚陶语非说三十岁结婚,愿意等就等;想到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却被他束之高阁;想到他胸口出现过的被她刻意忽略的红痕;想到自己的生日他从来没有记得过;想到他在电话里对别人说她是他的备胎……
林随意是一个在别人面前很会忍委屈的人,但这个时候似乎不需要忍,于是她将头埋在膝盖上,哭得畅快淋漓。模模糊糊地,似乎听见有人叫她:“林……随意?”
她连忙擦了把脸,回过头却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正看着她。那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微微急促的呼吸带出一阵阵白气,他的嘴角卷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温暖的感觉顺着眼角上的泪痣一路往外渗。
☆、第3章 飞来横祸
林随意的眼睛红红的,看见这个人在她旁边坐下。
谁啊?她有点莫名其妙,难道她哭到大脑缺氧,连人都不认识了?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道:“那个……真巧,好久不见呢。”
“你知道我是谁么?”那人毫不留情地拆穿。
林随意被他噎得又掉了两滴眼泪,本来是不知道他是谁的,但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突然就想起了前几天的保时捷车主。于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道:“记得啊,那天……我把马桶栓捅到你的保时捷上了嘛。”
“刚想起来的吧?”他挑了挑眉。
“……”
林随意十分无语地看着他,心想何必太过犀利,自己都哭成一朵梨花带雨的娇花了,怜惜一下能死么?
“你被人甩了?”男人打量了她一下,不客气地嗤笑道:“被甩了也找个安全点的地方疗伤吧,从这里一头栽下去算意外死亡啊还是算殉情啊?”
听他这样说,林随意那点被人听到倒霉情史后的不好意思都省了,直接就炸了毛,“谁要为他殉情了?那个渣渣也配!不就是个高富帅嘛,有什么了不起啊,那我还是个白富美呢,我也挺平易近人的啊!把别人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明明自己有钱还得女人倒贴,受了点挫折就一脸悲愤地求安慰,借着备胎的名头和别的女人暧昧。最让我恶心的是,找了个小妖精还要跟我炫耀一下,多了不起啊,下次见面姐姐一手术刀切掉他的盲肠!”
也许是她憋得太久,也许是这个男人骨子里散发出了知心姐姐的气质,林随意对着他将姚陶语非一顿狂风骤雨般的狂骂。男人挺有耐心地等她骂完,点头附和道:“是挺恶心的,你骂爽了?”
林随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对着一个活人骂一骂,还真比对着空气骂爽得多。
“骂爽了就回去,站在河堤上会有人以为你要跳河。”说着他一把将人拉了起来,硬拖着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喂,等……”林随意被他拖着一路小跑,刚要牢骚就被男人扭过头瞪了一眼,吓得她立刻噤了声。
停车场上并没有几辆车,都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男人的车与她的离的很近,林随意看着那辆只覆上一层薄雪,连车身的原色都能辨认的保时捷,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感动。
他的车是刚停进来不久的,应该是刚好看到她一个人在河边难过,怕她想不开跳河,才特地陪着她回停车场的吧。这男人虽然嘴巴很毒,但意外地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林随意突然觉得脸有点热,问道:“那个,你叫什么?”
“萧遥。”
“咳,联系方式神马的,要不要来一发?”
萧遥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道:“不用了吧,你能记得住么?”
“哦。”林随意有点失落,她觉得自己在萧遥面前不是一般的奇怪,自己平时是挺有主见的一个人,怎么萧遥说什么就是什么呢?
“你有车么?需不需要我送你?”萧遥问她。
“我……”
话音未落,林随意就被一个黑影一把掐住脖子,猛地拽上了一辆半旧的银色雪佛兰。她以极其丢人的狗趴式摔在副驾上,刚抬起头,就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
靠!抢劫!林随意脑袋里立刻蹦出三个大字两个标点,心想真是流年不利,一秒温馨变血腥。
只见驾驶座上的人像秤砣一般又黑又壮,络腮胡子,光头,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只用一只手开车,另一条胳膊牢牢匝住她,林随意比了比,那条胳膊差不多有她的三条粗,随着路面轻微的颠簸,他手中的刀已经将林随意的锁骨处刮出好几条血痕。
疼,但她不敢随便乱动,只能一边四处搜索能自救的工具,一边试图不被刀割到。
“你……你这是要干嘛?”
“找人陪葬。”劫匪倒是不罗嗦。
林随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种状况她从来没经历过,所以她努力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一面想着如何不激怒歹徒,一面轻声说:“那个,其实你挟持我逃出城去就可以了,到时候随便把我甩在荒郊野外,我绝对不报警,我也没看到你的样子。”
劫匪估计是没见过这么冷静的被劫持者,尤其还是个妹子,于是特意看了她一眼,才说:“老子杀了人,逃出城管用么?你说我能不死么?”
陪葬干嘛就选了我啊……林随意要哭了。
那人见林随意吸了吸鼻子,居然裂开嘴笑了,“妹子,坚强点,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分钟了,不如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现在还有乐可以行么?林随意无声地叹了口气,却感到掐住她的脖子的那条胳膊越收越紧,卡得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几乎无法呼吸。
林随意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就会分心去想一些有的没的。眼下恐怕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危机了,她突然想到在河边陪她说话的萧遥,不会是她命中的灾星吧?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她就以极其丢脸的姿势上了头条;第二次遇到他的时候,居然连小命都要搭上了。如果这次自己命大,真是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才好……
正想着,却听见那劫匪啐了一口,骂道:“娘的,居然追上来了!”
林随意愕然地看向后视镜,刚才连联系方式都不愿意告诉她的萧遥,居然开车追上来了!
***
劫匪看到那辆保时捷的时候,心情可没有林随意那么好,他咒骂了一声将车油门一踩到底,风驰电掣地向三环方向疾行。只是他开得再快,雪佛兰的性能到底拼不过保时捷,萧遥的车技又十分了得,于是雪佛兰被保时捷幽灵般死死咬住。
快上环城公路的时候,保时捷踩准一个车少的点儿,稳稳地贴上雪佛兰,猛地一个拐弯将车拽上了绿化带。两辆紧贴着的车子缓缓减速,穿着运动装的萧遥不等停稳就跳下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利索地蹿起来。
几乎是电光火石地,劫匪猛地踩下油门,撞开分量颇重的保时捷。萧遥愤然抬头,眼里晃过一股子狠劲,他猛地跃上雪佛兰的引擎盖,左手死死扒住大开的车窗,右手伸进去拔车钥匙。
萧遥的位置没有着力点,这让他极难与劫匪相抗,劫匪准备用右手的刀去捅他,却被林随意死死将手抱住。他挣了几下居然没有挣开,只得狠狠抓住萧遥的手臂,卯足了劲将人硬扯了下了车,然后猛拐方向盘朝他直撞过去。
“你快停下!”林随意看出劫匪要做什么,怒得连眼底都烧成了微红,右手两个手指直插向他的双眼。
这次劫匪却早有准备,手肘狠命撞击林随意的太阳穴,撞得她两眼一黑,一股无法忍受的剧痛直逼天灵盖。她的思维仿佛突然停顿住了,再睁开眼,正看见雪佛兰撞击在萧遥身上,而萧遥似乎是训练有素的,用手肘和背部挡住车头的撞击,在车上翻了一下便摔在了地上。
“啊——”林随意的喉咙中爆出一阵怒极的尖叫,上半身几乎探出了车窗,急于去确认地上的人的状况。没想到竟然看见他勉力站了起来,踉跄地又爬上保时捷,继续追了过来。
一股强烈的震撼涌上林随意的心,她鼻头一酸,拍着车顶朝后面的人喊:“别追了,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今天就是死了也不怪你!”
话音未落,她就被人扯住衣尾,搜地拉回了车里。那劫匪颇玩味地看了她一眼,痞着脸道:“哟,小姑娘还想逞英雄?”
“我逞你个鬼!”林随意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手肘拐过去,将那人的鼻血都拐出来了。
“妈的!”那人骂了一句,然后四处找刀,但那把刀已经被林随意趁乱扔下车去了。
劫匪哼了一声,血红的眼睛通过后视镜盯住后面的保时捷,林随意敏感地察觉到他是在找机会撞向后面的车,想要三人同归于尽。
林随意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就要爆发了的怒意,萧遥与她只有两面之缘,竟然能为她这样拼命,她绝对不能让这个人被自己连累!
她朝着劫匪冷笑一声,骨子里不要命的血性被完全激发了出来:要我们俩个都给你赔命?做梦吧!
她咬牙瞪着劫匪,又朝后窗看了一眼那辆执着的保时捷,深吸一口气两只手猛地拽住方向盘,使出全身的力气玩命地往右打。只听一阵猛烈地、尖锐地碰撞声,她顿时觉得两眼一黑,天和地似乎旋转了一圈。
痛……一切归于平静后,这是她脑袋里唯一剩下的词汇。她想爬起来,却感到的腿被卡在车里,没有被压断但是拔不出来。
这时,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冲进她的鼻腔,扑面而来的一股灼热的,死亡的气息,她甚至听得见汽油泄漏的声音。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前额流入眼角,将视线沾染成了猩红色,在一片迷茫的血雾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像一只受伤的猎豹一般向她冲来。
那人双手扳住支离破碎的车门框,硬是将车子抬起了一截,她看见他手背上狰狞的、充满力量的青筋。林随意迅速抽出自己的左腿,然后被那人一把拽起来,架着往车的反方向狂奔。
似乎是……得救了……
在林随意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像拼命地救她。她抬起头看了看萧遥的侧脸,真的是很年轻、很英俊的侧脸啊,此刻却爬满了汗珠,顺着侧脸优美的弧度滑到棱角分明的下颚。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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