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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绣珠打开妆奁,清秋拿过来梳子对着张妈说:“绣珠来了,午饭预备绣珠喜欢的菜。我记得早上厨房买了新鲜的黄鱼,绣珠可是喜欢吃鱼的。”说着清秋帮着绣珠静心烫成波浪卷的头发整理好。
    绣珠看着张妈出去,压低声音说:“嫂子,听说燕西和邱小姐真的闹翻了,他们要打官司了,我早上接到了玉芬的电话,还不敢相信呢。你说是真的么?”
    清秋叹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绣珠听见燕西和邱惜珍分手翻脸是真的了,她蹙着眉头,带着淡淡的忧伤:“我本想着燕西和邱惜珍也算是历经波折,他们在一起会更加珍惜彼此。谁知他们才几年啊就成了这个样子。”
    在绣珠的内心深处,她总是觉得燕西过得不好和她多多少少有关系,若不是当初——现在燕西也不会一直孤身一人。
    “你哪里来的傻想头 ,燕西是成年人了,他自己选的路自己负责。你就是当初没和燕西分手,按着燕西不管不顾的性子,你肯定是夹在燕西和你哥哥嫂子之间为难。邱小姐何尝不想和燕西厮守到老,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燕西是个追求艺,有着罗曼蒂克情结的人,邱小姐她想要的是一个安稳的家庭。只是燕西在钱财上做的太难看了。玉芬也该和你说了,他们是为什么打官司的了。”清秋立刻打断绣珠的话,尽管绣珠完全放下燕西,可是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觉得当初白雄起暗地操作着实有点不地道,她老觉得自己亏欠了燕西什么。
    绣珠自失一笑,被清秋说中心事,端起来果汁喝了一口转开话题:“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总是要多关心一点。对了,那场官司嫂子看谁能赢呢?”
    “我看燕西没什么道理,他和邱小姐没名没分,就是他们成亲了那些钱都是嫁妆,也不该给燕西啊。按着现在的规矩和过去的规矩都没强占人家私产的道理。邱惜珍等下还过来呢,她是想问我官司的事情。可是我哪呢过知道那么仔细,你堂哥也不在家。”
    “现在小报上都拿着燕西的事情在头条连篇累牍的添油加醋。他们家几个哥哥也觉得脸上不好看,竟然求到了我哥跟前,要他出面压着燕西把钱还了,私下和解。我今天来一是看看嫂子,还有就是想探探那边的意思,邱惜珍若是和解最好了。”绣珠想着哥哥拜托的事情,为难的叹口气:“我本来不想搀和的,可是我嫂子最近也忙得很,只能是我来了。”
    白雄起最不愿意在别人提起来金铨的事情,他肯答应金家几个儿子的请求,也是不想再报纸上看见有人拿着以前的事情出来翻旧账。“大哥真是的,直接和我说一声就是了。还叫你绕圈子。等下邱小姐来了我问问她。大哥真是,打搅你们新婚燕尔卿卿我我,是会被记恨的。”清秋诧异为什么白雄起不直接和她说反而叫绣珠出面。
    “嫂子你不知道,大哥最近忙得很。他的事情越来越多了,我问他忙什么,他却是吱吱呜呜的,我今天去看他发现大嫂在忙着收拾行李呢。”绣珠对着白雄起鬼鬼祟祟的行为很疑惑。清秋也想半天也是一头雾水。午饭之后梅丽和邱惜珍上门拜访,绣珠提出私下和解的要求,邱惜珍也不想做新闻人物,她表示只要拿回自己的积蓄就可以和解。
    白绍仪他们一行人很顺利的登上了去欧洲的生邮船,清秋接到电报深深地松口气。虽然在电报里面白绍仪语焉不详,但是清秋从字里行间看出来赵忠恕在香港帮了他们不少。
    “妈妈是爸爸的来信么?”元元和小彘一左一右围在清秋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她。
    “是啊,你们爸爸已经上船了。”清秋把电报放起来,搂着两个孩子和他们说话。
    “那么赵叔叔也一起去欧洲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元元皱下眉头,有点郁闷的问。
    “你赵叔叔不去,他可能快要回来了。你们都是大孩子了,以后见着赵叔叔不能再和以前似得,随便叫他给你们买东西也不能缠着他陪你们玩。”清秋昨天收拾孩子们的玩具赫然发现竟然有半屋子的玩具全是赵忠恕买给他们的。赵忠恕对着两个孩子简直比亲生的还宠溺,只要孩子们提出来的要求他都无条件的满足。好在元元和小彘被教育的不错,他们还没被宠坏变成人性自私的孩子。眼看着元元都要上三年级了,小彘也要上小学了。清秋决定在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宠着他们了。
    “可是那都是礼物啊,妈妈不是说礼物是人家的心意,不能拂了人家的心意么。对了今天在学校,还有人问我赵叔叔从香港给我带什么礼物呢。可是赵叔叔还没回来啊。”元元很期待着赵叔叔带回来的礼物。
    清秋听着元元的话,心里一紧,郑主任说上海没几个人知道赵忠恕的行踪,大家都以为赵忠恕去了西安,怎么会有元元学校里面的人问她赵忠恕从香港带来什么礼物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清秋看着女儿得意洋洋的眼神,好笑的敲一下元元的额头:“你个小东西,倒是寻起来我的不是了。”妈妈拿着身份压人,本来就是你冤枉了我,爸爸说要知错能改,能够不断反省自己,改正错误的人才有前途。元元理直气壮地对着清秋发表着自己的见地,看着女儿的表情神态简直和白绍仪如出一辙,清秋在心里感叹着血缘的神奇,一边无奈的皱下眉,生个太机灵的孩子虽然很得意可是也很费精神。“好,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快点去写作业,不写完了不准玩。”清秋拿着母亲的架子佯装生气皱下眉头,其实她的嘴角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元元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小小年纪能和父母据理力争,看起来绍仪的衣钵要有传人了。
    元元欢快的咯咯一笑拉着边上的弟弟跑了。小彘没弄明白母亲和姐姐刚才说了什么,他好奇的看看姐姐又看看妈妈,奇怪的说:“姐姐怎么了?”清秋笑着推推小彘:“你姐姐正在得意洋洋呢。你们不准跑出去,只在花园里面玩一会不准乱跑,不准去偏僻的地方。”
    “哎呀,妈妈好啰嗦啊,我知道了。要看着弟弟,不能乱走!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能要别人的东西!”元元有些不耐烦的跺跺脚,拉着弟弟走了。清秋望着孩子们离开的身影,嘴上的笑意不见了。她沉思一会,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里面转个几个圈子,清秋咬着嘴唇,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清秋拿起电话刚要拨号,张妈就进来通报说:“是郑主任来了。”清秋眼睛一亮,忙着叫:“快请”郑主任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整个人胖嘟嘟的,带着一副黑色的圆眼镜,头上已经微微秃了,脑门锃亮,脸上总是带着和气的笑容。他穿着一身深蓝色制服,拎着个公文包,就和上海银行里面八面玲珑的经理一个样子。可是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圆滑老成的郑主任竟然有着少尉军衔,是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得的人物。
    白太太,我今天来是来给你送东西的。白先生在香港买了些礼物叫赵先生带回来,正巧有从广州到上海的军机,赵先生就叫人把东西送来了。郑主任摆摆手,早有司机抱着几个包裹进来。清秋看着地上的东西,想着是白绍仪说的补偿给清秋和孩子们新年礼物。她忙着叫张妈上茶,殷勤的请他坐下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绍仪真是的,明知道你们长官事情多还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烦他。倒是叫郑主任跑一趟了。这是今年最新的春茶,您尝尝看。”张妈端着个茶盘里面是一个龙泉青瓷茶碗,郑主任赶紧站起来接了:“白太太客气了。我本该是每天都来府上看望的。长官临走的时候特别嘱咐卑职 ,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再者说了,白先生是为国家效力,照顾家属也是合情合理的。”郑主任眼珠子转转,似乎有话要说。
    清秋自然看见了他的神色,笑着问:“主任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是最近局势紧张不能轻易出门——”
    “啊,不是,白太太你想的多了。最近上海的地面安静不少,可能是前些时间我们端掉了几个日本人的秘密窝点吧。白太太你放心,派来的人都是有经验老手,你和孩子们的安全万无一失的。啊,那个您忙着,我还有些琐事就不打搅了。”说着郑主任忙着站起来,对着清秋鞠个躬就走了。清秋看他欲言又止,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郑主任还有别的公务,她也就客客气气的把郑主任送到门口。
    等着元元和小彘高兴地拆着白绍仪从香港送来的礼物的时候,清秋才想起来,她还没和郑主任说元元学校李老师的事情。可是她转念一想,没准是自己太多疑了,元元那个学校是上海最好的学校之一,那里面的教师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不是有真学问就是有很好的家世背景,推荐人过硬。没准那个李老师就是家里有背景,以前认识赵忠恕的,或者是以前和赵忠恕相过亲的 。赵忠恕对美人无心,可是美人却暗暗的动心了,一直放不下,就辗转来了元元的学校,想从孩子的嘴里打听些暗恋对象的消息聊以了之。想到这里清秋忍不住笑一下,她和白绍仪和不少的亲友为了赵忠恕的终身大事费尽心思,介绍了无数的名门闺秀,知识女性,东洋留学的,西洋留学的,学艺术的,研究科学的,甚至还有美丽的电影明星和梨园红伶。结果赵先生竟然是一个看不中,不是板着脸把人家娇小姐训斥一顿,就是不解风情,对着人家爱理不睬的。
    几年下来竟然是大有蹉跎青春一直独身的架势了。或者赵忠恕正需要一个百折不回的追求者才能乖乖的成家立业,走进婚姻。
    “妈妈你看爸爸送给你的礼物!”元元举止个小首饰盒对着清秋摇摇 。清秋打开盒子,眼前一亮,一枚硕大的海蓝宝戒指安静的躺在锦缎底子上。清秋拿起来戒指仔细端详,这颗海蓝宝戒指做工精致,宝石纯净无暇,就像是大海最明媚的颜色,正圆形的宝石被一圈碎钻衬托起来,虽然宝石巨大可是戴在手上却没一点蠢笨累赘的感觉。
    清秋很喜欢明快的浅蓝色,就像是当初贾母送给她雨过天晴的霞影纱。元元眼馋的盯着那枚戒指,小丫头现在已经知道臭美了,她细声细气的说:“妈妈这个戒指真好看,就像是小人鱼的眼睛。我能戴上试试么?呃,就一下!”元元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央求着清秋。
    “你还是小孩子,怎么戴得上?不过你能拿着看看。别和没见过东西似得,不管是扎头发的丝带还是别的珠宝,都是叫你心情舒畅的,别闹得和捧着热炭似得,好小家子气。”清秋对着珠宝首饰并没特别的稀罕,非要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恨不得供着,在清秋看来这些东西不过是个玩意罢了。并没什么特别值得当成和氏璧传国玺似得珍藏。那样的话只能觉得累丝毫不能体会到珍宝带来的乐趣。既然能叫女儿高兴一会,清秋就把戒指放到元元的手上。
    元元拿着戒指乐呵呵的往自己的手指头上套 ,左右手十个手指全都试了一遍。清秋借机和元元讲解着带戒指的规矩,顺便说了首饰配套的原则。等着元元拿着戒指在灯光下看宝石光影折射的光彩的时候,清秋指点着元元分清楚什么各种宝石。
    一个小时的寓教于乐,元元已经对着戒指没了好奇心,她又转身去和小彘玩小火车去了。清秋把戒指放回盒子里面,叫张妈预备晚饭。
    “还是少奶奶气派与众不同,谁家都没像是少奶奶似得,拿着珍珠宝贝不当一回事。金家大少奶奶可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她家的大小姐竟然没有咱们家元元一半见识,在人前也是畏手畏脚的。少奶奶,老太太的房间已经收拾整齐了,等会请少奶奶过目。看少了什么也好添补上。”冷太太要从乡下看清秋,过几天就要来了。
    “我竟然忘记说了,你把我妈妈隔壁的房间也收拾出来,她要带着她娘家的侄女来。”清秋想起来冷太太此行还有个人,是冷太太堂兄的女儿宋秀芝。她从小跟着父亲在江西,因为家里是做茶叶生意的,她一年大半时间都在乡下。现在中学毕业,家里的大人就开始给她预备婚事了。可惜那一边乡下封闭的很,她父亲就带着女儿回了老家。
    冷太太一个人,时间长了难免孤单,一次亲戚家请客,正好看见了宋秀芝。宋秀芝的父亲宋少平知道堂妹的女儿嫁得,婆家是上海有头脸的人。他想着自己的女儿长得不错,也上过学,剪了短发,会读书识字。不如请堂妹帮着在上海找个女婿比乡下那些土财主的儿子或者跑去大城市的学徒强的多。
    于是宋少平和老婆亲,拿着丰厚的礼物带着女儿上门拜访堂妹,请堂妹帮着牵线搭桥。冷太太见宋秀芝举止安静,家教不错,又是个性子温和的小姑娘,她长得很清秀,穿着浅蓝色上衣,黑色裙子,低着头的样子猛地一看竟然和清秋当初有几分相似。冷太太一个人难免寂寞生,她倒是希望身后有个女孩子陪着她说话生。
    冷太太一口答应下来:“这才是为了女儿长久打算的主意 。上海那个地方咱们老家去的人不少,如今不少有本事有学问的人都在上海。凭着秀芝的长相和性格肯定能找个不错的女婿。只是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宋少平听见堂妹肯帮忙,欢喜的说:“我也不求什么,只要身家清白,男孩子自己有本事做正经事情,不沾恶习对女儿好就成了。”冷太太听着还不算离谱,也就应承下来。白绍仪不在家,上海就清秋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冷太太不放心,就和女儿商量着过来,一来是陪伴着女儿,顺便给宋秀芝说门亲事。
    张妈忙着去收拾房子,清秋则是把自己的认识的人过了一遍,想着如何给这位没见过的表妹介绍男友。
    第二天早上,孩子们去上学了之后没多久冷太太就带着宋秀芝来了,在家乡几年冷太太倒是气色不错。除了突发有些斑白,精神反而是更健旺了。清秋见着从车子上下来个女孩子,穿着件浅蓝色夹衣底下是条紫色的裙子,拎着个蓝布的小包裹,虽然怯生生的,可是眉眼之间带着恬静,猛地看起来真的和清秋有几分相似。只是她们的气质不同,清秋是超尘脱俗,这个宋秀芝却是恬淡安静小家碧玉。
    母女见面感慨诸多,冷太太看着清秋,伸手拉着她:“你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爱惜身体,怎么瘦了很多。”冷太太心疼的看着女儿,她是最后才知道白绍仪在海上遇见了难事,那段时间清秋肯定是很难过,一边要支撑着家里,一边要悬心白绍仪的安危。清秋是个有心事都藏起来,很要强的人,她不肯在人前失态,只能背地里煎熬自己。幸亏是有惊无险。姑爷没事。可怜她的女儿却受苦了。
    冷太太想着忍不住说:“总算是柳暗花明,姑爷定然是遇难成祥,你别在担心了,我就你一个女儿,若是有个——我就不要活了!”说着冷太太拿着手绢不住的擦眼角。
    清秋想着那几天度日如年的辛酸,也是眼圈一热:“妈妈别说了,我刚好了你就来招我。这是秀芝表妹吧。”清秋看着站在一边的秀芝笑着和她打招呼。
    冷太太指着清秋说:“你们虽然以前没见过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表姐妹。你表姐小时候我带着她回过老家。只是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宋秀芝腼腆的上前和清秋问好,清秋知道她一直跟着父母在乡下偏僻的地方生活,初来上海肯定觉得不适应。她一手拉着冷太太一手拉着秀芝:“我们别站在外面了,你既然来了就别拘束,我们进去先去看看你的房间。我叫桃花照顾你,你缺了什么东西就和她说,说着直接和我和你姑妈说都行。别见外才是。”
    秀芝第一次来大都市,刚下船她已经被上海的光怪陆离给弄得眼花缭乱了。这会她眼前似乎还是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热闹,耳边还响着汽车喇叭和各式各样的喧嚣,头还剩晕沉沉的,只觉得脚底下软绵绵没有个踏实地方。听着清秋亲切热络的话,秀芝也只剩下不断的点头称是,腾云驾雾的般的进了房子。
    清秋看着秀芝的样子就知道她还不适应,把她送到房间叫秀芝休息,清秋就带着母亲去了隔壁的房间。母女两个人总算是能坐下来安静的说话。冷太太听着清秋说起来这段时间的经历不断唏嘘,听着白绍仪已经安全的踏上去欧洲轮船,冷太太双手合十,虔诚的道:“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我来之前在家里的寺庙里面许愿了,还特别请师傅们念了几天经。现在好了,你也别太担心。姑爷是个留洋出身的,来来去去的也都熟悉了,你就瞎操心了。”
    清秋问了老家的情形,又问了舅舅好。冷太太嘴角泛着满足的微笑:“大家都好,乡下这几年还算是不错,没有大灾难,粮食也便宜。你舅舅混的如鱼得水,在学校里面教小孩子读书,吹吹牛 ,街面上的事情维持下。倒是比以前在北京看人家脸色巴巴讨生活好得多了。我和秀芝的父亲虽然是堂兄妹,可是当初他的父亲和你外祖父关系最好。我看秀芝还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在学校里面认识的人多,不要特别大富大贵的,只要安分过日子就是了。”
    “妈妈上年纪倒是喜欢起来这个,我如今不怎么去学校了。除了上课一般不怎么去。”清秋大概的说了下姜范源的事情,冷太太听着忍不住拧着眉头,愤愤的说:“人情如此。只是你说的那个人太讨厌了。你父亲当初也是遇见了这样的小人。他不会来纠缠了吧!你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可要小心谨慎。最有那么一种无赖泼皮见着人家家里人口少就欺负上来。”
    清秋不敢提赵忠恕处理的经过,只是含糊的说:“他现在自己离开上海了。妈妈放心吧。妈妈路上辛苦了,你歇一歇,我要去学校接元元和小彘放学呢。”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只上半天课,清秋安顿了母亲和表妹亲自去接孩子放学。谁知小彘留下来训练踢足球,要晚一点才能放学,清秋就先去接元元放学。
    清秋来的时候正赶上元元那个年纪放学,学生们想着要放假,都欢天喜地的从教书冲出来。清秋站在教室门外面看着里面出来的孩子。谁知看了半天也没见着元元,这个时候元元的同桌过来对着清秋说:“元元被李老师叫走了,她在办公室呢。”
    清秋一怔,她是叫元元去班主任的办公室等自己。“是你们班主任么?我们家元元别是闯祸了吧。”清秋心里暗自懊恼,她竟然给忘记了,白站在这里半天。
    “不是,我们班主任今天没来。她生病了! 教音乐的李老师要元元去拿乐谱的。”元元同学的话顿时叫清秋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问清楚了办公室的方向,急匆匆的走了。
    办公室就在钢琴房的隔壁,楼道最深处。清秋轻轻地敲了下门,那扇黑漆木门竟然无声的打开了。清秋走进去里面竟然是空无一人的,清秋环视下房间。这个房子小小的,窗下是一张办公桌,靠着墙是几个柜子。窗子外面是茂盛的梧桐树枝,阳光艰难的从枝叶缝隙照射进来,屋子里还是阴沉沉的。
    清秋走了几步到了桌面上。桌子上摆着些作业本和文具还有两个镜框 ,其中一张是女孩子的单人照,虽然是黑白照片,可是依旧能看处理上面的女子肌肤莹白,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她带着微笑露出两个小虎牙在端庄中显出一丝俏皮。清秋想这个大概是元元嘴里问她赵忠恕行踪的李老师了。只是这个人自己确实没见过但是总觉得有点面熟,似乎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长得和她相似的。另一个镜框里面,是一对情侣的合照。清秋更觉得不对劲这个年代女孩子要是把别的男人合照示人的话,就说明他们已经是确定关系的情侣了。
    若是李老师暗恋赵忠恕,她怎么会把这样的照片——清秋目光在那张合照上停下来。她猛地长大眼睛,下意识的要转身跑出去,和李老师合照的分明是欧阳于坚!欧阳于坚不是去了东北——各种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琐事搅合在一起,清秋只觉得自己好像是陷入陷阱的猎物。那个李老师没准是——
    “白太太你要做什么去啊?”清秋猛地对上一张看似无害的美丽脸庞。李老师关上房门,站在清秋面前。
    “元元在那里!”清秋已经没了恐惧,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逼问女儿的下落。
    “白同学啊。你放心,你只要按着我说的做她会很安全的。若是你敢骗我,想耍滑头,你这辈子都不要想见到你的女儿和儿子了!”李老师背在身后的手抬起来,她手上握着一支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清秋。
    你要我做什么?你和欧阳于坚是什么关系?清秋厉声质问着李老师。
    李老师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她恢复了镇定,冷冷的说:“我不要钱,也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只需要你按着我的意思给你的丈夫发电报。”
    清秋顿时明白了李老师的图谋:“你休想,就算是你把我和元元绑起来,我丈夫也不会服从你们的要求的。再者说了申诉团里面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你们难不成还能把申述团里面每个成员的家属都抓起来么?”
    “当然不用把每人家属都抓起来。只要把处在关键位子上的人的家属抓起来就成了,你们中国不是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么?我希望你也能识时务!”李老师的话没说完,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是枪支的撞击声和吆喝声。门被大力的踹开了,赵忠恕带着一群人杀气腾腾的出现在眼前。
    李老师见事态急转,她气急败坏对着清秋扣动扳机,一声枪响,清秋闭上眼等着预想的疼痛。谁知生预想的疼痛没来,清秋睁开眼,赫然发现赵忠恕表情痛苦的躺在地上握着心口,李老师已经被赵忠恕的手下安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医院里面,冷太太惊慌失措的扶着宋秀芝过来:“这好好地怎么会这样啊。那个赵先生没事吧。秋儿你没事么,元元和小彘呢?”冷太太无语伦次,她见着清秋身上的血渍顿时魂飞魄散,紧紧地抓着清秋伸手要去摸清秋身上的血迹 。宋秀芝在一边扶着冷太太低声的说:“姑姑你先冷静下,清秋姐姐没事的。”清秋艰难的挤出个笑容,扶着母亲坐下来:“妈妈放心我没事,元元和小彘也没事。他们去检查身体,是有人看着的。赵先生被送进去抢救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几天的事情我现在脑子还乱着呢。”想着李老师办公室的情形,清秋觉得还像是在梦中。
    这个时候郑主任带着几个人过来,他看见清秋坐在手术室门外的凳子上也是一怔,随即上前低着清秋很恭敬地说:“白太太怎么不回家换换衣裳,少爷和小姐呢?我听兄弟们说小姐被关在个空房子里面。真是卑职的失职,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清秋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看着身上血迹斑斑的外衣,很坚定地说:“我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走开,对了你们个赵一涵打电话了么,她应该知道自己哥哥受伤的消息。只是别吓着了孩子。”清秋担心赵忠恕的伤情,若是有什么万一的,也该叫赵一涵见见赵忠恕一面。清秋一想着赵忠恕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自己岂不是背上了一条人命。她以后该怎么面对赵一涵春生和白绍仪呢。毕竟赵家的三个孩子,一萍不知去向,也只有赵一涵和赵忠恕兄妹两个了。白绍仪和赵忠恕的几十年的情谊 。白家失去个好友,赵一涵失去自己的兄长。
    郑主任眼神略微迟疑下随机做出来为难的样子:“白太太,我已经叫人联络赵小姐了。可是南京那边的消息说赵小姐去了乡下做调查,看样子是刚启程,您是知道的乡下的地方交通不便,一时半会联系不上啊。春生也是个孩子,还在寄宿学校呢。”
    是这样啊,清秋知道赵一涵最是个要强的人,她最讨厌别人说自己是靠着别人升官的。赵一涵办公事就特别认真努力,唯恐别人说她。赵一涵推动乡下教育,那些偏僻贫穷的地方建小学,别人不愿意去的她就去。如今赵忠恕的病情危急,她却不在南京:“既然这样还请郑主任请人不断地联系赵小姐。至于春生那边还是先瞒着吧。”正说着医生从里面出来,他手上拿着一份同意书叫道:“谁是病人家属。”清秋和赵主任都冲上去,可是一听医生要见病人家属都为难了。
    里面的病人是可是你们院长的老相识,他是上海党部的赵主任。你们要尽力医治不能延误知道么!郑主任拿出身份提醒医生要精心治疗社。医生也是个见过大阵仗的,尽管他听见赵忠恕的身份也是眼睛里闪过点错愕,随机还是镇定的说:“病人的手术同意书上要家属签字啊。这个规定,我们也要按着规定办事。现在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但是子弹卡在胸骨上很危险的。”
    郑主任顿时火冒三丈,抓着医生的领子:“他奶奶的,你们是陆军医院,在战场上也要伤员的家属签字不成!我们长官是为了抓日本奸细受伤的 ,你们就这样敷衍!滚进去做手术,若是治不好老子封了你们的医院!”
    清秋忙着拦住郑主任:“我是他的亲戚,我来签。郑主任你别这样,小心里面听见。”清秋顾不上别的拿过来医生手上的同意书飞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郑主任被清秋一番话劝住,恢复了理智狠狠地放开了倒霉的医。
    医生摸着脖子顺口气,很感激的看看清秋,拿着同意书看看签字的地方,又看看清秋就进去了。
    手术室门外清秋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小时那样漫长,冷太太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在学校里面好好地成了这个样。”
    正说着有人带着元元和小彘过来了,张妈也拿着清秋的外衣赶过来,冷太太一看元元身上被蹭的东一块西一块的校服顿时心疼的搂着元元:“这是怎么了?好好地都成了花猫了,摸摸毛吓不着,元元别怕。”
    外婆我没事,我不小心蹭到墙上了。元元倒是很快摆脱了刚才的阴影,她靠在外婆身上怯生生的看着清秋。冷太太顺着外孙女的眼神落在清秋身上的血迹上:“秋儿啊,你先去换换衣裳,孩子胆子小。”
    “妈妈你没受伤吧,赵叔叔怎么样了?他不会死了吧!”清秋今天穿着一件浅色的衣裳出门,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特别显眼。元元回想着赵忠恕被抬走的画面,小脸吓得煞白,强忍着眼泪在眼圈里面打转,小彘倒是没亲眼看见那些画面,他本来好好的在操场上踢球就忽然被好多人带走了。本来说好来接他的妈妈竟然是身上沾着红色的东西,抱着他一个劲的抹眼泪。接下来的事情更叫小彘糊涂了,他被人送到医院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问东问西的,还拿着听诊器在他身上比划着。小彘听着姐姐的话,赵叔叔要死了,那就说他再也不会见到找叔叔了,小彘伤心的一咧嘴哇的一声哭起来:“妈妈我不要赵叔叔死掉。”
    清秋搂着两个孩子拿着坚定地语调宣布:“别哭,你们赵叔叔不会死的。他只是受伤了,要做手术。你们别哭别闹,医生在里面做手术呢要绝对的安静知道么。”
    小彘并没完全理解清秋的话的意思他只是被清秋坚定语气镇住了,小孩子对父母都是绝对相信的。他听着母亲说赵叔叔没事,也就渐渐地止住哭泣,抽抽搭搭的扭头看着手术室的门 ,元元到底是长大了,她缩在清秋的怀里,抓着清秋的衣襟小声的问:“真的不严重么?妈妈拉钩。”
    清秋看着两个孩子的表现,忍不住感慨小孩子真是最纯真的人,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无真心实意的对他好。“你赵叔叔一定不会有事的,妈妈和你拉钩。”清秋伸出手和元元拉钩。
    冷太太见着孩子的情绪平息下来,忙着上来对着元元和小彘说:“你们两个别缠着妈妈了,肚子饿了么?外婆带着你们去吃饭。”
    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两个孩子还没吃饭呢。谁知元元和小彘都是执拗的摇摇头:“外婆我们不饿,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吃饭吧,我们要等着赵叔叔出来。”清秋想着母亲刚从老家上来就要跟着担惊受怕,她有些歉疚的说:“这个样他们硬是吃了也不会消化的。先叫他们在这里呆着吧。妈妈你和表妹刚来就遇上了这些事情。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去吃饭,或者先回家休息,回家吃饭也好。等着这边没事了我再好好地招待表妹。”
    宋秀芝忙着说:“我还不饿呢就是姑姑上年纪了,我送姑姑回去。等着姑姑那边安顿好了我过来帮着表姐。我虽然不会别的,可是以前在学校还学过简单的护理知识,能胜任照顾病人的事情的。”
    清秋看着宋秀芝,小姑娘长得很清秀,梳着长长的两条辫子,一脸的清纯稚气,看她低着头拧着衣襟的样子很像是自己以前的样子,清秋不由得对着这个从没见过的表妹有了些好感:“你是客人,有些事情我和你慢慢的说吧。这个医院不需要家属陪护的。你路上辛苦了,先和妈妈回家吧。”说着清秋拿出来些钱交给冷太太:“我竟然没法给你们接风了,妈妈和表妹选个喜欢的馆子先对付这一顿饭吧。”
    冷太太推开清秋的手:“那用你的钱,我和秀芝先出去走走。等一会再回来看你们。顺便叫人送饭上来。大家都在这里守着很辛苦了。”说着冷太太嘱咐元元和小彘别闹,要听话就走了。
    这里清秋在医院的卫生间换下来弄脏的衣裳,等着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有锦江茶室的小伙计送了外卖来,清秋就知道是冷太太定的。郑主任见着清秋过来忙着站起来:“老太太想着太周全了,只是我们实在是受之有愧呢。这都是我们属下办事不利才害的长官受伤,小姐受惊吓。”见着郑主任推脱,清秋神色平和:“人是铁饭是钢,你们长官也不能叫你们不吃饭只干活,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的事情,先吃了饭再去办事也不迟。郑主任你们也别太自责生,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自然是吃亏的。大家吸取教训以后不再犯错也就是了。”
    郑主任听着清秋的话,又见她毫无埋怨责备,顿时对清秋的好感多了起来,郑主任对着清秋鞠了一躬:“还是白太太深明大义,难怪我们主任心里——很敬佩白太太的,弟兄们谢谢白太太款待。”
    清秋也没听清楚郑主任的话,连连摇手:“你们谢我做什么,这此事情还多亏你们呢。那个李老师到底是什么底细呢?我是担心——”日本人得手伸的太长了,清秋担心着还在欧洲的白绍仪。
    “白太太你放心,她的同伙正在追查。白先生在欧洲很安全,我们推测她是想拿着孩子要挟你给白先生去电报,叫他放弃在国联申述。李老师的身份正在追查,她的介绍人和履历都是天衣无缝,才会叫人疏忽的,我已经叫学校把教师和教工的身份核查一遍,白小姐和小少爷这几天先请假吧。”郑主任皱着眉头,他眼神闪烁,有好些话不 便在这里说。
    清秋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郑主任说:“我记得在李老师的桌子上摆着两张照片,一个上面是合照,按理说应该是李老师的男友什么的。那个人我看着像是一个熟人,以前你们抓过一个叫欧阳于坚的人。”清秋还是把欧阳于坚说出来。
    “欧阳于坚。”郑主任皱下眉头一下子就想起来他是谁了,鄙夷的撇下嘴:“那个软骨头啊,他怎么会在上海呢?白太太你谢谢你提供线索,我立刻从这个线索去查。”
    清秋知道郑主任颇有些本事,也就不说话了。元元和小彘一人拿着个点心,心不在焉的咬着,见着清秋过来,元元举着块点心凑到清秋嘴边:“妈妈吃东西。”小彘端着一杯茶:“妈妈喝茶。”
    看着两个孩子,清秋的心稍微安定下来,她拿过来元元递上的点心,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妈妈不饿,谢谢你们,你们先吃吧。等着吃饱了张妈送你们回家。今天妈妈要在医院等消息,可能回不去了。你们要好好地在家听话,不要乱跑。这几天你们先放假在家,妈妈会和老师请假的。你们要好好地听外婆的话,在家看书不能缠着外婆胡闹。”清秋嘱咐两个孩子在家听话,她看着元元有些担心的神色,拍拍女儿的肩膀认真的说:“你是姐姐,妈妈把家里外婆和弟弟都交给你,你要照顾好他们啊。”
    元元点点头,认真的说:“妈妈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和外婆的。”小彘却固执的摇摇头:“妈妈我不要回家我要和你在一起等着赵叔叔出来。”元元立刻拿着姐姐的语气对着小彘说:“你乖乖听话回家,小孩子不睡觉要长不高的,我是姐姐我留下来陪着妈妈。”元元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和白绍仪简直是如出一辙,可是眉宇之间却像极了清秋。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清秋忍不住嘴角上翘,她伸手搂着两个孩子满是欣慰的叹口气:“你们两个小东西,真的长大不少了。好吧你们先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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