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旻拥着被衾坐了许久,喃喃地说:“天黑了。”
小案上摆了一碗粥,两个碟子,外加一碗黑漆漆的药。
卫思宁先端起那碗黑漆漆的,“我们先喝药。”
喻旻看着他,斩钉截铁地摇摇头。伸手指另一碗粥,“吃这个。”
他手指指着粥,眼里一半是对苦药的抗拒,一半是对热粥的巴望。
“我知道苦。”卫思宁说,“但是要先喝完这个苦的,然后才能吃好吃的。”
喻旻祈求无果,眼看着药勺已经喂到嘴边,皱着眉闭眼喝了一口。
喝了几口之后喻旻就不愿意再喝了,抱着被子往软塌里面一缩,头都不愿意露外面,不高兴地闹脾气。
卫思宁低声哄了两句,没能把人哄出来。
两人一个端着碗站在塌前,一个恨不得缩成一团贴在墙上,僵持了片刻后,卫思宁说:“给你吃一片炸鱼,然后你自己把药喝完行不行?”
等了一会,毛绒脑袋才慢慢从被子里冒出来,点了点头,“行的。”
金黄的鱼片只有半只巴掌大,鱼刺也炸得酥脆,几口就吃完了。
喻旻苦哈哈地接过碗,他喝得极其斯文,蜻蜓点水似的。
卫思宁忍不住催他, “你喝快一点就不会这么苦了。”
喻旻觉得卫思宁在诓他,捧着碗扭到一边,继续慢慢地喝。他觉得苦,喝一口要停半天才愿意喝下一口。
等到桌上的热粥冒不出一丝热气了小半碗药也没喝完。
喻旻手里捧着药碗,眼睛看着粥碗,又急又委屈。
卫思宁:“我去把粥给你热热,等我回来你要把碗里喝干净。”
炉子里剩的火星已经灭了,要重新升火。怕烟气熏着喻旻,他把炉子拿到远一些的地方点火。
喻旻看着他走出去,人高的屏风遮住了视线。他低头抿了一口药,龇牙咧嘴地咽了,然后盯着碗发愣。
软塌尾巴上一盏灯灯油燃尽,熄了。喻旻瞥了一眼黑下来的软塌尾,突然往那边挪了挪。
软塌尾正好卡着墙角,底下放着净手的盆,再往里面就黑得看不清了。
喻旻伏身把盆拖出来,动作迅速地把碗一扬,汤药“啪嗒”一声全泼在墙角底。
泼水声有些大,他抬头盯着屏风,等了一会不见多余的动静,这才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把空碗放回案上。
唇角按捺不住似的想往上翘,可能知道这时候笑出来要招怀疑,硬生生把脸色掰得正经。
等到卫思宁回来,看到乖乖坐在塌上的喻旻和面前的空碗,满意地抱着他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谢谢大家的海星。 时
第103章 装傻
热气像是浓稠的泥浆,笼罩在厚厚的云层下。闪电拖着骇人的长尾把天空劈地四分五裂。
卫思宁在房中等了少时,曲昀终于冒雨到了。外头雷雨交加,曲昀把药箱护在伞下,自己周身淋得透透的。
衣摆滴下的水痕一路蜿蜒至卧间,药箱都来不及放下,“怎么了?”
卫思宁腾地从床边站起,让开位置,“今天一直睡着,叫也叫不醒。”
曲昀边号脉边问,“药喝了吗?”
“喝了,早晨我守着他喝的。”
“量算仔细了吗?”曲昀渐渐皱起浓眉,疑道:“脉象正常,若是药量用足了万不会有这样的情况才是。”
卫思宁忧虑猜测:“会不会是药重了才深睡不醒。”
“不会。药材配比我仔细检查了好几回,”曲昀思忖着:“可能是和黄粱梦相冲,这我早先也没想到,好在没什么大事。”
临走之时曲昀又嘱咐了一遍:“药一定按量喝。”
——
喻旻半昏半醒间过了三天,脑子大多数时候是混沌模糊的。卫思宁每天雷打不动给他送两回药。
他尝了一次甜头便故技重施,总是趁卫思宁不注意把剩下的药泼进床底。
傍晚,喻旻从一阵绵密的疼痛中醒来,屋内只燃着一盏小油灯,视线昏暗。床头放着没来得及收的药碗。
他在周身骨痛的酷刑中挣得一丝清明。
卧床多久了?
身上怎么软绵无力?
曲昀每日都来,为什么还会昏睡不醒?
我喝的是什么药?
喻旻伸手拿起药碗,细细嗅了嗅药渣,疑云更重。
这不是他常喝的安神药。
屋外有脚步声传来,喻旻只犹豫了一瞬,便迅速拢好被子重新躺下装睡。
慢慢有这几日细枝末节的记忆涌入脑中。周一辛下落不明,不知道人找着没有。他这会很想走出去问问,但有心无力,身上的薄衾他都觉得重。
卫思宁和曲昀一前一后进来,随后屋里燃起了大灯。喻旻连日鲜少见光,觉得有些灼目,眼睫跟着抖了抖。
卫思宁浑然未觉,自顾和曲昀说着话,语气有些欢欣:“不料是林澍将军的信先到了,这几日坐立难安,总算看着些希望。”
“的确是好事。”曲昀说:“林澍将军早年在南疆同苗人为邻,想必结识不少医术精湛的苗医。既然他答应帮着问问黄粱梦的解法,那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喻旻顿时警铃大作,尚有些混沌的脑子迅速抓住两个关键词:林澍将军,黄粱梦。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他中毒的事情!卫思宁到底散布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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